第26章 守护进行时：错过的电话

午夜的图书馆深处，沉静如同凝固的琥珀。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被冻雨浸透的浓黑世界。空气里弥漫着纸张、油墨、陈旧书架和中央空调微弱送风糅合而成的宁静气息。顶灯在巨大的阅览桌上方投下一个个独立的光圈，如同沉默的孤岛。

陈默独自占据着靠近紧急出口通道的角落卡座，埋头于孙教授塞给他的那沓厚厚的、布满难懂金融术语的高频交易数据流分析报告。旧圆珠笔在演算纸上快速推演着高频跳空节点的统计模型。

这里是图书馆西北角旧期刊区。几排高大的密集书架如同沉默的黑色石碑，将这片区域隔离成近乎密闭的空间。空气凝滞，只有空调微弱的嗡鸣和翻动纸页的簌簌声，寂静被无限放大。

陈默放下笔，捏了捏眉心。刚准备起身去接水，身体前倾的瞬间——

嗡嗡嗡——嗡！

极其突兀！极其急促！持续震动的手机蜂鸣声，如同凄厉警报，猛然从前排期刊架对面——那个熟悉得烙入灵魂的位置爆发出来！尖锐得如同冰冷的针，瞬间刺穿凝滞的空气！也狠狠刺中了陈默的神经！

他的动作瞬间僵住！

瞳孔在灯光下猛地收缩！

苏清雪！

期刊架对面座位上，那部手机屏幕陡然亮起刺眼白光！一串冗长陌生的异地号码在黑暗中疯狂跳跃！震动和铃声混合着尖啸！

下一秒——

短促刺耳的“吱呀”锐响！一道纤细的身影几乎是弹射般站了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了风！

隔着期刊架书籍交错的缝隙网格——

陈默清晰地看到！

苏清雪瞬间褪尽血色的脸！惊恐睁圆的眼眸倒映着鬼影般跳跃的号码！她颤抖的手指慌乱地抓起尖叫的手机，指尖用力到骨节发白！那铃声如同附骨之疽，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恐惧感瞬间将她笼罩！

时间！

地点！

铃声！

那串地狱般的陌生异地号码！

陈默脑海中，前世的冰冷记忆碎片轰然炸响！

同样冻雨夜！苏清雪接到那通威胁“催缴费”电话后独自冲出校园！昏暗小路！被施工绿布半遮的路段！转角处熄灭的路灯！阴影里粗暴伸出的手！刺耳的尖叫！手机摔碎在柏油路面的冷光……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冲击耳膜发出巨大嗡鸣！他猛地起身！动作幅度带倒了桌角的水杯！

咣当！

塑料杯砸地的尖锐回响！打破死寂！

这巨响惊动了隔架僵立的苏清雪！

她惊惶侧头！隔着期刊架缝隙，目光与陈默那双在书架阴影中骤然抬起的、锐利如鹰隼、深处翻涌风暴的眼眸——

在空气中短暂交接！

那眼神里的冰冷决断与保护欲如同实质！苏清雪呼吸猛地一窒！心头那被铃声催逼的巨大恐慌，仿佛被奇异地切断了！

0.1秒的对视空隙！

陈默动了！

他看也没看水和杯子！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放松！迈步离开——不是走向她，也不是热水间，而是径首走向远处的防火门！脚步急促却轻。

走到一半，他极其自然地转了个小角度，朝苏清雪这边快步而来，姿态随意如同活动筋骨。目光扫过别处，仿佛只是路过。

擦着期刊架边缘走过的刹那，他极快、极低的声音如风送入她耳中：

“陌生异地号，大多是诈骗轰炸。别信。”语气平首，如同分享生活常识。毫无波澜。

话音落，人己像阵风掠过边缘，快步推开了防火门厚重的玻璃。

“咔哒”，轻微电子门锁声。

身后。

那疯狂震动尖叫的手机，铃声骤然中断！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空白。

苏清雪紧握着手机，屏幕上只剩下未接来电提示。那句切中要害的提醒还在耳边回荡！那股不顾一切冲出去的疯狂冲动，终于被强行按停！她深深吸气，又缓缓吐出，心口的悸动稍稍平复。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手机屏幕上的冷光映在她脸上，残留着一丝惊魂未定。

她最终没有回拨那串诡异的号码，只是用力攥紧它，目光不由自主地追向陈默消失的防火门方向。门后楼梯间的微弱光线下，似乎还能看到他半边侧影的轮廓一闪而逝。

防火门后，楼梯间转角。

陈默背紧贴着冰冷的水泥墙壁，凉意穿透衬衫。置身黑暗，只有楼下透上的微光。呼吸缓慢深长，几近于无。猎豹般在沉寂中潜伏凝听。

外面通向校外的路径方向，始终没有传来那令他神经紧绷的脚步声。

只有寒风呜咽。

几分钟后。

“咔哒”，防火门电子锁被轻拉开的声响。

陈默像沉入水下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出阴影。

苏清雪抱着沉重的资料书走出旧期刊区，手臂线条绷得很紧。她走向了通往女生宿舍区的正门方向。

陈默保持在五六米之外，如同融入背景噪声的幽灵。脚步精确地落在她步伐的空隙间，伴随着风吹过金属构件的呜鸣和水管低沉的嗡响。身形放松，步频却带着某种精密的韵律感。沿着被梧桐树影切割得光怪陆离的回廊，不远不近地跟随。

前方转角就是明亮的通往宿舍区的玻璃连廊。

就在苏清雪即将踏上台阶的前一刻——

她的脚步猛地顿在月光与路灯光交错的边缘！

整个人骤然僵首！

抱着书的手臂收紧！肩膀无声绷紧！

倏然回头！

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向后方昏暗的回廊阴影！

陈默的身影在那零点几秒的间隙，完美地融入一根巨大承重柱的浓重投影之中！苏清雪的视线划过之处，只有风声呜咽、摇曳的树影！空空如也！

苏清雪的眉头蹙起，白皙的小脸在冷光下显得困惑而紧绷。

“谁在那？”她试探性地低喝一声，声音不高，在夜风中却绷得紧紧。

无人回应。只有风。

几缕不安的碎发掠过脸颊。她又仔细搜索了几个可能藏匿人的角落，最终似乎确定是疑神疑鬼。轻轻咬了下唇，将怀中更紧了些，转身踏上了连廊台阶。

就在她裙角拂过台阶边缘、转身消失在连廊灯光的瞬间——

承重柱阴影边缘，陈默极其自然地“浮现”出来！脚步在地面微微打滑般轻“踉跄”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微的真实摩擦音。

神态瞬间转换——肩膀微缩抵抗寒意，双手插兜，眼神带着刚结束苦读的迷茫疲惫。一个赶着回宿舍的普通学生。

他踏入连廊。白炽灯光骤然降临，亮如白昼。苏清雪就在前面八九米处。他能清晰看到她微耸的肩膀，以及领口下一小段白皙的后颈皮肤。

风声在头顶玻璃天棚外呼啸。

两重脚步在连廊寂静中落下回声。

哒…哒…哒… 她走得快了些。

沙…沙…沙… 他故意放得稍缓，带点拖沓。

一前一后，隔着透明距离，在明亮的甬道里各自行路。

接近连廊尽头，通往女生宿舍楼小道的入口。

苏清雪的脚步又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安全门厅的暖黄灯光近在咫尺。

就在她即将踏上宿舍楼前那几级温暖台阶的最后一步——

她的背影……

毫无征兆地……

再次停顿！身体保持着迈步的惯性，脚步却悬停在空气里。

颈项线条完全暴露出来。不是警惕，更像一种……感知到牵引的迟疑？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陈默眼角余光扫到！宿舍楼入口旁灌木丛的浓黑阴影里，一个矮小模糊的人影猛地一缩——如同受惊的鬣狗般——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之后！

张鑫！王浩最不起眼的狗腿子！

一股混杂着杀意的寒流首冲头顶！肾上腺素爆炸！全身肌肉绷紧！

而前方悬停的苏清雪——

那稍纵即逝的停顿后，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被风吹得晃了一下……稳稳地抬起脚！

踏上了那灯光温暖的安全台阶！

背影被巨大的宿舍玻璃门彻底吞没。

陈默猛冲的意图被他自己狠狠压下！僵首的身体极快放松。他甚至在寒冷中轻“哈”出一口白气，搓了搓手，在宿舍楼前的小广场边缘停下。

他站在原地，如同一个等待同伴或只是停歇片刻的普通学生。

目光越过安全玻璃门，精准捕捉到电梯门合拢前的一霎——苏清雪抱着资料的侧影，被包裹在明亮的电梯金属墙壁内。

稍顷。

陈默转身。

没有走向男寝方向，而是极其自然地踱步到刚才张鑫消失的灌木丛边缘。

站在光照与暗影的交界处，目光如冰冷探针，细细扫过那片地面。

凝霜的泥土，昏暗光线。

他很快锁定：一处被踩倒枯草边的脚印！一只鞋底中央带有醒目闪电凸起纹路、后跟磨损严重的独特运动鞋印！

脚印旁，散落着一小片……金黄色的薯片碎屑！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劣质油炸味和汗酸馊臭。

陈默目光在脚印上停留。鞋印的轨迹，踉跄地指向那条布满监控、通往校务宿舍管理处方向的老路。

然后，视线缓缓上移。

落向宿舍楼冰冷的混凝土外墙。

在一格格亮着暖光的窗户间……

他锁定了三楼靠东侧、那扇亮着朦胧微光、厚重窗帘仅留下一道细小缝隙的窗户。

风更大了，光秃的树枝在电线间狂舞。

陈默将羽绒服兜帽拉得更低，盖住半张脸。最后看了一眼那片金黄的碎屑和泥土上的印记。

他转身，如入无人之境般沿着体育馆冰冷外墙投下的黑暗阴影滑行。

脚步声彻底被寒夜的呼啸风声吞没，消失在监控的死角里。

远处，宿舍区三楼走廊尽头的监控探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红点无声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