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瑞字辈张家族长

寒气裹着腐藻的腥气扑面而来，像一双浸透冰水的手猛地扼住咽喉。张海棠将登山衣领口紧了紧，指腹无意识着发丘指上的青铜戒圈。那道混着水声的男声忽远忽近，明明语调愈发柔和，却让她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潮湿的地面结着层青黑色黏液，每踩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咕唧”声，靴底几乎要被牢牢黏住，仿佛这片地下世界正贪婪地吮吸着闯入者的生机。

转过布满钟乳石的拐角时，强光手电筒的光束骤然顿住。石壁凹陷处斜倚着一具尸体，苍白的面容泛着珍珠母贝般的诡异光泽，睫毛上凝着细小水珠，像是刚从寒潭中打捞上来。那人身着月白色箭袖长袍，石青缂丝马褂上的海水江崖纹历经岁月依然清晰可见，金线绣制的浪花仿佛随时会翻涌而出。腰间金丝祥云纹腰带中央，羊脂玉麒麟佩温润得近乎妖异，在冷光下流转着幽幽光晕。

张海棠屏住呼吸凑近，瞳孔突然收缩——尸体右手虎口的月牙状老茧、异于常人的修长食指与中指，分明是修习过“发丘指”的证明。这种只有张家本家子弟才会修炼的秘术，竟出现在这具神秘尸体上。“张家本家的人...怎么会死在这里？”她喃喃自语，靴底碾碎的碎瓷片下渗出暗红黏液，在地面蜿蜒成诡异的纹路。

就在这时，尸体腰间的青色绳结无风自动，那道熟悉的男声从头顶响起：“你来了——”淡金色虚影自尸体眉心缓缓升起，凝结成身着广袖长袍的中年男子。他抚须浅笑，眉眼中的温润与周身寒意形成诡异反差，衣摆处甚至还残留着被撕扯的裂痕，仿佛诉说着生前最后的挣扎。“隔着两百年的时光，终于有人来到这。”随着他抬手虚点，张海棠腕间麒麟血红光与尸体腰带上的麒麟纹玉带扣同时亮起，两种光芒在空中交织成神秘的图腾。

“好澎湃的血脉。”虚影指尖掠过她发间银簪，所过之处泛起细小的冰晶。张海棠盯着他腰间的麒麟纹，突然脱口而出：“你姓张？是死在康熙年间张家内乱中的张家族长？”记忆中，家族古籍曾隐晦记载过那段血腥历史，掌权者离奇暴毙，族内分崩离析，而眼前虚影的服饰、纹饰，无一不与记载相符。

“不愧是流淌着至纯血脉的后人。”虚影的鎏金云纹腰带泛起微光，岩壁上突然渗出黑色水渍，在地面汇聚成一张张扭曲的人脸。“两百年来，能听见我呼唤的人不过两指之数。上月那个年轻人倒是机灵，可惜血脉终究差了些火候。”他抬手虚握，张海棠腕间的麒麟血泛起涟漪，与玉带扣共鸣出清越鸣响，声音在洞穴中回荡，惊起无数蛰伏的幽绿磷火。

张海棠后退半步，九节鞭横在身前。金属鞭梢扫过地面，带起一串火星。系统界面突然跳出的血红警告，被虚影抬手间消散无形：“莫紧张。但你既然能听见我的呼唤，又来到这里，那就是我们的缘分。与其让我继续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不如放手将它交给你。”

顺着虚影的目光，张海棠望向尸体腰间的青铜纺锤器。那器物表面布满古朴的饕餮纹，龙首状的铃舌被锁链缠绕，仿佛封印着某种强大的力量。“属于族长的六角铜铃，也称引魂铃。”虚影枯瘦的手指划过虚空，铃身龙纹缓缓游动，鳞片间渗出暗红色液体，“是它锁住我的魂魄，让尸身历经三百年不腐，却也将我困在这幽冥交界之处...”

“引魂铃？族长的信物？”张海棠盯着铃面霜花，想起家族禁地那面刻满未归者姓名的石碑。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无法安息的灵魂。虚影袍袖拂过岩壁，无数幽绿光点聚成半透明人影，每个魂魄脚踝都缠着腐烂的锁链，它们无声地张合着嘴，似乎在诉说着千年的冤屈与不甘。“此铃可超度亡魂、震慑恶鬼，唯有持铃者能让不能葬入张家古楼的亡魂安息。张家漂泊在外的孤魂野鬼，早该有个安息之所了。你愿意接下这个重任吗？”

“不愿意。”张海棠将九节鞭重重甩在地上，金属碰撞声在洞穴中炸响。“张家己有现任族长，轮不到我插手族内事务。更何况，我从没想过要当什么族长。”她的声音在石壁间回荡，带着几分倔强。

“族长是族长，引魂人是引魂人。”虚影的雾气凝成的眉峰皱起，岩壁上突然浮现密密麻麻缠绕幽绿磷火的刻痕，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这些都是困在此处的张家先祖，尸身被封在古城各处，魂魄却找不到归乡之路。”他抬手一挥，地面裂开缝隙，露出下面堆积如山的白骨，每具骸骨的手腕上都系着褪色的红绳，那是张家特有的镇魂标记。

“我凭什么相信你？张家秘术向来讲究血脉传承。”张海棠发丘指上的青铜戒圈烫得惊人，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虚影面容变得清晰，眼尾皱纹沉淀着三百年孤寂：“因为唯有麒麟血能唤醒引魂铃。”随着他指尖轻点，青铜纺锤器升空，蓝光与张海棠腕间印记共鸣，洞穴顶部的钟乳石开始簌簌掉落，露出隐藏在后面的巨大壁画。壁画上，手持引魂铃的先祖正带领万千魂魄走向光明。

“我只管他们死了之后的事？生前的恩怨都与我无关？”张海棠眯起眼睛，九节鞭在手中灵活翻转。虚影郑重点头，引魂铃悬浮在两人之间，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引魂人是超脱于世俗的守灵者。你只需在每年中元夜敲响引魂铃，为漂泊的魂魄指引归途。”

“可是我怎么知道他们都在哪里？”张海棠甩动九节鞭，鞭梢卷起一阵劲风。虚影叹息一声，岩壁上的壁画突然活了过来，浮现出张家五大档案馆的位置。“首先是张家档案馆。掌管秘档的暗卫常因见不得光的差事意外丧命，魂魄无法进入古楼。我在任时，西部雪山有处保管族长秘事的档案馆，己有八百多年。如今按计划，东南西北中应各有一处。你每隔几十年去查看一次。”

见张海棠点头，虚影声音低落：“还有昆仑，那是张家人的不归处，千年间无数族人葬身于此，魂魄残缺。罢了，那处太过凶险，你只去五个档案馆即可。其他散落的孤魂，遇到了就带着，遇不到也是无缘。”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语气中满是遗憾。

“好，我答应你。”张海棠应下后，跟着虚影学了段拗口咒语。咒语每念出一个字，洞穴中的阴气便消散一分。当她将鲜血滴在引魂铃上，铜铃瞬间吸收血液，闪烁绿光，镂空孔洞中传出欢快的“嗡”响。锁链应声而断，无数魂魄发出解脱的叹息，在绿光中渐渐消散。而张海棠知道，属于她的，与张家亡魂的羁绊，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