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虎穴谈判

马车颠簸着驶入靖渊王府时，姜沉璧的指甲己经在那块翡翠碎玉上压出五道白痕。谢云澜那句"重生好玩吗"像把刀子，把她精心伪装的皮囊划得粉碎。

"怕了？"谢云澜撩开车帘，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了层血色的边。

姜沉璧把碎玉抵在掌心："王爷不如首接说，想要什么？"

"不急。"他跳下马车，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先带你见个人。"

靖渊王府比想象中简朴，没有假山流水，只有成排的兵器架。穿过三道铁门后，谢云澜停在一间青砖房前，突然捂住她的眼睛。

"别看。"他声音罕见地软了几分。

姜沉璧己经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混着草药苦涩。她挣开谢云澜的手，瞳孔骤缩。

床榻上躺着个少年，半边身子缠满渗血的麻布，露出的脸上布满鞭痕。但那双倔强的眼睛，姜沉璧死都认得。

"阿砚..."她踉跄着扑到床前，前世被万箭穿心的弟弟，如今竟活生生在眼前！

少年却警惕地往后缩："姑娘认错人了。"

"他叫沈十三。"谢云澜靠在门框上，"三个月前在北梁边境捡的，差点被当成奸细打死。"

姜沉璧颤抖着去摸少年耳后的红痣——前世她亲手给弟弟点上的朱砂痣，如今还在老位置。沈砚吃痛，却在她碰到痣的瞬间僵住了。

"阿姐...？"他声音哑得不成调，"不可能...我亲眼看见你..."

颈间的绞痕突然火辣辣地疼起来。姜沉璧扯开衣领，露出那道完整的勒痕："萧景桓亲自绞的我，记得吗？"

沈砚的眼泪冲开了脸上的血痂。谢云澜适时地递来碗药："叙旧有的是时间，先把伤养好。"

出了厢房，姜沉璧的眼泪瞬间收干："王爷好手段。"

"彼此彼此。"谢云澜领着她往书房走，"你在姜府装乖卖巧的戏，本王看得挺尽兴。"

书房西壁挂满边境地图，其中一幅临江城的图上扎着三枚红钉。姜沉璧一眼认出，正是她从姜老爷那偷来的路线图标注的位置。

"说说吧。"谢云澜扔给她一卷竹简，"北梁太子为何追杀沈家姐弟？"

竹简上记载着三年前沈家被满门抄斩的官方文书，罪名是"通敌叛国"。姜沉璧冷笑："因为我父亲发现了萧景桓的秘密。"

"什么秘密？"

"北梁与南魏的盐铁走私，只是幌子。"她指向地图上被红钉标记的临江城，"萧景桓真正要运的，是埋在盐船底下的玄铁。"

谢云澜眉头一跳。玄铁是打造神兵利器的材料，两国历来严格管控。

"三年前我父亲巡察边境，发现盐船吃水异常。"姜沉璧着颈间红痕，"他开舱检查，看见..."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破空声。谢云澜猛地扑倒她，三支弩箭钉入书案，箭尾缠着的布条还在燃烧！

"趴着别动！"谢云澜踹翻书案当掩体，自己闪到窗边。院中传来打斗声，隐约听见有人喊"北梁死士"。

姜沉璧趁机滚到书架后，抽出那幅临江城地图塞进袖中。正要去拿第二幅，后颈突然一凉——有人用剑抵住了她。

"沈姑娘好记性。"熟悉的嗓音让她浑身血液冻结，"三年过去，还记得盐船的事。"

是那个在姜府出现的北梁使者！姜沉璧缓缓转身，果然看见李大人阴笑的脸。他剑尖一挑，她藏在腰间的翡翠碎玉当啷落地。

"太子殿下让我带句话。"李大人踩住碎玉，"重生多少次，都逃不过..."

剑光突然从他胸口穿出！谢云澜抽回染血的软剑，甩了甩血珠："废话真多。"

姜沉璧捡起碎玉，发现上面多了道裂痕。谢云澜蹲下来与她平视："现在信我了？"

"王爷想要玄铁？"

"我要的是这条走私线。"谢云澜用剑尖在地上画了个圈，"腊月廿五，你我合作端掉临江城的窝点，你报仇，我立功。"

姜沉璧攥紧地图："凭什么信你？"

"就凭..."谢云澜突然贴近她耳边，"我知道你重生付出的代价。"

他呼出的热气拂过她耳垂："每月十五子时，绞痕会发作，痛如凌迟——这是逆天改命的惩罚。"

姜沉璧后背渗出冷汗。这件事她从未告诉任何人！

"我可以帮你缓解。"谢云澜退后半步，"作为交换..."

"我要姜家倒台，要萧景桓血债血偿。"姜沉璧打断他，"至于玄铁，王爷自便。"

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谢云澜突然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那里有道陈年箭伤："记住，这里挨的一箭，是崔明月亲手射的。"

姜沉璧愣住。前世崔明月确实擅射，但谢云澜怎么会...

"王爷！"侍卫冲进来，"北梁人服毒自尽了！"

谢云澜似乎早有所料，从死者怀里摸出块铜牌扔给姜沉璧："认识这个吗？"

铜牌上刻着朵五瓣梅——崔明月的贴身令牌！

"看来崔家大小姐很惦记你。"谢云澜似笑非笑，"明日午时，我要姜府完整的走私账本。"

"账本在姜老爷书房暗格里。"姜沉璧握紧铜牌，"但我有个条件。"

"说。"

"我要见玄灵子。"

谢云澜瞳孔微缩："你怎知..."

"王爷既然知道我重生的代价。"姜沉璧将翡翠碎玉抵在他心口箭伤处，"就该明白，我要见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窗外忽然刮起大风，卷着沙粒拍打窗棂。谢云澜沉默良久，突然笑了："有意思。明日带账本来，我让你见国师。"

当夜，姜沉璧躺在王府客房的硬板床上，盯着掌心铜牌出神。前世她被绞死前，崔明月就是用这块令牌砸在她脸上，说"沈家人都该死"。

"阿姐..."沈砚拄着拐杖挪进门，"谢大哥不是坏人。"

姜沉璧扶他坐下："你跟他很熟？"

"我醒来时就在王府了。"沈砚给她看手腕上的伤疤，"北梁人用烙铁逼问我玄铁下落，是谢大哥派人救的我。"

姜沉璧心头一震。难怪谢云澜对走私线如此了解...

"对了。"沈砚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从北梁死士身上找到的。"

布包里是半张烧焦的纸条，只能辨认出"沉璧""腊月廿五"和"杀"三个字。姜沉璧突然想起姜老爷书房里那张"沉璧生母疑窥密事"的纸条——笔迹一模一样！

"阿砚，我们沈家..."她声音发颤，"可能从一开始就被算计了。"

更漏滴到三更时，姜沉璧摸出藏在鞋底的炭笔，就着月光在衣角写下两行字：

"玄铁为饵，实则为谋逆之证"

"崔家与姜府，俱是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