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院琐事（10）

焦卫国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眼神却异常坚定，像淬了火的钢铁。“虽然咱们刚搬来，但这不是让人欺负的理由。”他看着妻子，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他爹是主任，我焦卫国也是个工人。我的女儿，不能平白无故受这种欺负。车间主任，也得讲理！”

他的语气并不激烈，甚至没有提高音量，但那份平静中蕴含的力量，却比任何咆哮都更有震慑力。王淑芬看着丈夫眼中那份不容动摇的坚定，看着他紧锁的眉头下那份深沉的父爱和保护欲，她抓着丈夫胳膊的手，慢慢松开了。她知道，拦不住他。这个男人平时沉默寡言，像一块沉默的石头，可一旦触及他守护的底线，那石头就会迸发出岩浆般滚烫的力量。

“那你……好好说，别……”王淑芬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我知道。”焦卫国点点头，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粮袋，塞到妻子手里，“带芫溶进去。”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家属区另一头、刘主任家那个位置更好、也明显更规整些的防震棚走去。他的背影在傍晚的光线里，显得比平时更加挺拔，步伐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沉默的、却足以踏碎一切障碍的决心。

王淑芬看着丈夫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里依旧在抽噎的女儿，叹了口气，搂着芫溶的肩膀，把她带进了自家昏暗的棚子里。棚内的空间更加狭小压抑，但此刻，却成了母女俩唯一感到安全的避风港。她找出药油，小心翼翼地给芫溶红肿的手腕涂抹着，动作轻柔，眼眶依旧泛红。

“妈……爸他……”芫溶小声啜泣着，心里充满了担忧。她害怕父亲因为自己而惹上麻烦。

“别担心，”王淑芬用指腹轻轻揉着女儿的手腕，声音虽然还带着哽咽，却透着一股柔韧的力量，“你爸他心里有数。咱们不惹事，但也不能怕事。你没错，错的是刘大奎那个混账东西！他爹是主任怎么了？主任的儿子就能无法无天？”她说着，语气也渐渐硬了起来，那份属于母亲的护犊之情，让她暂时压下了对权势的畏惧，“常岭那孩子……今天真是多亏了他……”她望向棚壁，仿佛能透过那层薄薄的油毡，看到隔壁那个沉默的高大身影，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由衷的感激。

焦卫国一路走到刘家棚子前。刘家的防震棚明显比焦家的大不少，支架更粗壮，顶上压的石板也更厚实，门口还挂着一块半新的布帘子，透出里面更明亮的灯火光。棚子外面还圈出了一小片空地，放着几盆半死不活的绿植，显示出几分不同。

焦卫国没有犹豫，首接撩开了那块布帘子。

里面光线比外面亮堂许多。刘主任正坐在一张小桌旁，就着一碟花生米和一个搪瓷缸子喝酒，脸色微醺。

刘大奎的母亲，一个身材微胖、眉眼间带着几分刻薄相的女人，正坐在旁边织毛衣。刘大奎则歪在靠里的一张行军床上，脸上还带着酒后的红晕和些许未消的惊魂不定，看到焦卫国进来，他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焦技术员？稀客啊，有事？”刘主任放下手里的搪瓷缸子，抬起眼皮，语气带着几分酒意和习惯性的官腔，目光在焦卫国沾着油污的工装上扫了一眼，并没有起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