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青云剑诀

次日寅时三刻，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白秋笙就被一阵刺骨的寒意惊醒。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整个人被冻在一块三尺厚的冰坨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师——父——"白秋笙扯着嗓子嚎叫，"您这是要谋杀亲徒啊！"

青云峰主一袭白衣，站在院中那棵老梅树下，正慢条斯理地擦拭一柄长剑。晨光透过梅枝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他宛如画中仙人。

"寅时不起，你想怎样？"师父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日天气。

白秋笙在冰坨里艰难地扭动脖子："师父，您昨天让我抄《青云剑诀》抄到子时，我这刚合眼..."

"三十遍。"青云峰主手腕一抖，长剑发出清脆的嗡鸣。

"什么三十遍？"白秋笙一脸茫然。

"《青云心法》，外加三十遍。"青云峰主终于抬眼，那双如寒潭般的眸子扫过来，"现在，要么自己破冰出来，要么在里面待到立夏。"

白秋笙闻言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师父您看，我这不己经精神抖擞了嘛！"说着右手掌心蓝光一闪，寒潭剑凭空出现。剑锋划过冰面，坚冰顿时如豆腐般被切开。

青云峰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平静："剑倒是使得挺顺手，这剑可比你之前那把黑剑好用？"

白秋笙抖落一身冰碴，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短剑："那当然，您徒弟我天纵奇才..."

"天才？"青云峰主冷笑一声，突然抬手一指。白秋笙只觉手腕一麻，寒潭剑脱手飞出，稳稳落在师父掌中。

"连剑都握不住的'天才'？"青云峰主随手挽了个剑花，寒潭剑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蓝光大盛，在空中划出绚丽的轨迹。

白秋笙看得目瞪口呆："师父，您也会用寒潭剑？"

青云峰主没有回答，只是将剑抛还给他："今日教你《青云剑诀》第一式——'流云过峰'。看好了。这是寒潭剑最适合的心法，你若是学不会，就算是抄，也要记住"

说罢，他随手折下一段梅枝，以枝代剑，缓缓起势。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在他手中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梅枝轻颤，带起的气流卷起地上落叶，在空中组成一幅流动的山水画。

白秋笙看得入神，忽然发现那些落叶的轨迹竟与昨日抄写的剑诀分毫不差。他下意识跟着比划，寒潭剑似乎感应到他的心意，剑身微微发烫。

"剑随心动，意与气合。"青云峰主的声音如清泉流过，"《青云剑诀》重意不重形，你昨日抄了三十遍，可曾抄进脑子里？"

白秋笙挠头傻笑："那个...字是抄进去了，意思嘛..."

青云峰主梅枝一顿，一片落叶精准地打在白秋笙额头上："愚钝！"

白秋笙捂着额头，突然福至心灵："师父，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寒潭里有这把剑？所以才派我去..."

"五十遍。"青云峰主梅枝连点，数十片落叶如利箭般射向白秋笙，"现在，跟着我的动作做。"

白秋笙手忙脚乱地挥剑格挡，却见那些落叶在接近寒潭剑时突然变得轻飘飘的，温柔地拂过剑身。他惊讶地发现，每一片落叶的轨迹都暗合剑招变化。

"咦？"白秋笙试着按照落叶的引导运剑，寒潭剑蓝光渐盛，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剑成了他手臂的延伸。

青云峰主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但语气依旧严厉："手腕太僵，脚步虚浮，呼吸紊乱。重来！"

就这样，从晨曦微露到日上三竿，白秋笙在师父的呵斥声中一遍遍重复着基础动作。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持剑的右手己经磨出了水泡，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并不像往常那样叫苦连天。

"师父，您看这样对吗？"白秋笙全神贯注地完成一记斜挑，寒潭剑在空中留下一道蓝色残影。

青云峰主负手而立，面无表情："马马虎虎。"

这己经是白秋笙今天听到的最高评价了。他咧嘴一笑，正要说话，突然脚下一软，差点栽倒。持续的高强度练习终于耗尽了体力。

青云峰主袖袍一拂，一股柔和的灵力托住了他："今天就到这里。"

白秋笙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师父...您今天...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青云峰主冷哼一声："明日寅时，继续。"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师父！"白秋笙挣扎着爬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给您留的桂花糕，山下李婆婆做的，可甜了。"

青云峰主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油腻之物，有碍修行。"

"我特意让少放了糖..."白秋笙小声嘀咕，还是把油纸包放在了石桌上。

青云峰主的身影己经消失在梅林深处，但白秋笙分明看到师父的袖袍在转角处微微滞了一下。他嘿嘿一笑，仰面躺倒在草地上，举起寒潭剑对着阳光观察。

剑身上的古老符文在日光下若隐若现，白秋笙忽然觉得其中几个符号有些眼熟。他努力回忆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算了，明天问问师父..."他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恍惚间，似乎看到青云峰主去而复返，轻轻拾起了石桌上的油纸包...

远处传来钟声，惊起一群飞鸟。白秋笙在梦中嘟囔了一句："师父...剑诀...五十遍..."右手掌心的剑形印记微微发亮，仿佛在回应他的梦呓。

————

是夜，青云峰万籁俱寂。白秋笙西仰八叉地躺在床榻上，鼾声如雷。白天的剑法训练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精力，连靴子都只脱了一只就昏睡过去。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忽然，白秋笙枕边一块灰扑扑的鹅卵石微微颤动起来。这块石头朴实无华，表面布满细小的气孔，正是他小时候和二狗在村口小溪边捡到的玩物。

"呼...师父...五十遍..."白秋笙在梦中呓语，右手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掌心的剑形印记泛着微弱的蓝光。

小石头突然立了起来，像只好奇的小狗般"嗅了嗅"空气中的灵力波动。它蹦跶到白秋笙摊开的右手边，轻轻碰了碰那个印记。

嗡——寒潭剑应召而出，悬浮在床榻上方。小石头绕着剑身转了一圈，似乎在"打量"这把新出现的武器。随后，它蹦到白秋笙胸口，微微发烫。

睡梦中的白秋笙皱了皱眉，白天练习的《青云剑诀》第一式"流云过峰"在他脑海中自动回放。青云峰主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落叶引导的剑路轨迹，以及师父指出的各种错误...

小石头表面泛起一层莹润的光泽，开始有节奏地明暗变化。随着它的闪烁，白秋笙脑海中的剑招逐渐变形——原本规整的剑路变得恣意洒脱，刻板的发力方式转为更适合他懒散性格的省力技巧，甚至连灵力运行路线都被优化得更加高效。

"嗯..."白秋笙在梦中舒展眉头，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他右手无意识地跟着脑海中修改后的剑诀比划，寒潭剑随之在空中划出流畅的蓝色轨迹，比白天不知精妙了多少倍。

小石头满意地蹦跳了两下，又滚到桌边那摞抄写三十遍的《青云剑诀》旁。它压在纸张上，石身光芒流转，纸上的墨迹竟如水波般荡漾起来，某些关键处的文字悄然变化，成了更适合白秋笙体质的修炼方法。

完成这一切后，小石头蹦回枕边，恢复了普通石头的模样。只是若有高人仔细观察，会发现它表面的气孔排列似乎与白秋笙的呼吸频率形成了某种奇妙的共鸣。

————

次日清晨，白秋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白秋笙！师父让你立刻去练武场！"周师兄的大嗓门穿透门板。

白秋笙一个激灵坐起身，发现寒潭剑不知何时出鞘，正横在自己膝头。更奇怪的是，他感觉脑海中《青云剑诀》的招式清晰得不可思议，仿佛己经练习了千百遍。

"奇怪..."他挠了挠头，顺手把枕边的小石头揣进怀里，"难道是昨天抄写真的起作用了？"

练武场上，青云峰主负手而立，身旁站着几位年长的师兄。看到白秋笙睡眼惺忪地跑来，师父眉头一皱："迟了三刻钟。"

白秋笙讪笑着行礼："师父早啊，我这不是在梦里也在刻苦练剑嘛..."

"油嘴滑舌。"青云峰主冷哼一声，"演示一遍昨日学的'流云过峰'。"

白秋笙深吸一口气，拔出寒潭剑。就在他起势的瞬间，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些招式仿佛己经融入骨髓。剑随身走，人随剑动，一套"流云过峰"使得行云流水，甚至比青云峰主昨日演示的还要洒脱几分。

围观的师兄们瞪大了眼睛，连青云峰主都微微挑眉。这哪是昨天那个连基础动作都做不好的懒徒弟？分明是个浸淫剑道多年的好手！

收剑而立，白秋笙自己也吓了一跳："师父...我这是..."

青云峰主目光如电，突然伸手按在他丹田处。白秋笙怀中的小石头猛地一烫，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奇怪。"青云峰主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灵力运行路线与《青云剑诀》有七分相似，却又似是而非..."他锐利的目光盯着白秋笙，"你改动过心法？"

白秋笙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弟子哪敢啊！"他心虚地摸了摸怀里发烫的石头，暗想莫非是这小东西搞的鬼？

青云峰主沉吟片刻，突然拔剑："接招！"

剑光如匹练般袭来，白秋笙仓促举剑相迎。就在两剑即将相撞的刹那，他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十余种应对方案，身体自然而然地选择了最省力的一种——手腕轻转，寒潭剑划出一道巧妙的弧线，不仅化解了攻势，还反将一军。

"铛！"两剑相击，青云峰主眼中讶色更甚。这一招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连内门弟子都未必能轻易化解，这懒徒竟能举重若轻？

白秋笙自己也惊呆了，脱口而出："我这么厉害？"

青云峰主收剑入鞘，面无表情："今日加练'青云九转'。"说完转身离去，只是步伐比往常快了几分，似乎急于回去查阅什么典籍。

待师父走远，师兄们立刻围了上来。

"白师弟，你什么时候偷学的这手剑法？"

"快说，是不是师父给你开小灶了？"

"那招'回风拂柳'用得妙啊，教教师兄呗！"

白秋笙被问得晕头转向，只能打着哈哈应付。趁众人不注意，他偷偷掏出怀里的小石头，低声问道："是你搞的鬼？"

小石头安静如常，只是在他掌心微微发烫，像是在偷笑。

当晚，白秋笙破天荒地没有倒头就睡。他把小石头放在桌上，点着油灯仔细观察。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用手指戳了戳石头，"为什么能修改我的剑诀？"

小石头当然不会回答，但在灯光下，他注意到石头上那些气孔组成的图案，竟与寒潭剑身的符文有几分神似。

"难道..."白秋笙一个激灵，想起二狗把石头给他时说的话——"这石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带着火呢！"

他正想得出神，窗外突然传来青云峰主的声音："白秋笙，出来。"

白秋笙手忙脚乱地把小石头塞进被窝，刚打开门，就见师父站在月光下，手中拿着一卷古旧的竹简。

"师父，这么晚了..."

青云峰主首接打断他："今使的剑法，再演示一遍。"

白秋笙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拔出寒潭剑。说来也怪，一旦握剑，那种熟悉感又回来了。他完整地演示了白天那套改良版"流云过峰"，甚至比白天更加流畅。

青云峰主静静看完，突然展开竹简："这上面记载的，是三百年前青云宗一位奇才自创的剑法。他因体质特殊，无法修炼正统《青云剑诀》，便另辟蹊径..."

白秋笙凑近一看，竹简上的图示竟与自己使出的剑招有八分相似！

"这...这纯属巧合！"白秋笙额头冒汗，"弟子真的没有偷学..."

青云峰主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移向他鼓鼓囊囊的被窝："或许，是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帮你。"

白秋笙心头一跳，下意识挡住师父的视线："师父说笑了..."

"明日寅时，继续练剑。"青云峰主没有追问，转身离去，只是在门口顿了顿，"带上你所有的'家当'。"

待师父走远，白秋笙长舒一口气，从被窝里掏出小石头："完了完了，师父好像发现了..."

小石头在他掌心滚了滚，似乎在说：怕什么，有我在呢。

白秋笙苦笑："你呀，帮我帮出麻烦来了..."话虽如此，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把石头放回贴身的布袋里。窗外，一轮明月高悬，青云峰的夜，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