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药蕴金缕穿半指，名册血痕叩苏庭

指尖下，那行暗红干涸、字字泣血般的文字——“药奴苏家！夺我李氏‘天脉地髓参’！毁我宗祠根基！血债血偿——李明华绝笔！”——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苏念的脑海，冻得她浑身血液几乎停滞！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树脂。古德斋内未散的焦糊味混合着药柜庞杂的气息，在李明华绝笔的怨念冲击下，变得沉重而窒息。林爷枯井般的眼神落在苏念剧烈颤抖的手指上，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叩了下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如同警钟敲在苏念的心头。

那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震散了瞬间的僵硬。苏念猛地吸了口气，冰凉的药气夹杂着尘埃呛入肺腑，让她剧烈咳嗽起来。青铜心脏沉重搏动，将那刺骨的寒意与巨大的认知冲击一点点压回冰冷的机械跳动之中。

她强迫自己收回指尖，但那双失明的眼眸，却在“心眼通”增强后的视界里，死死“钉”在笔记本封皮上！仿佛要将那血色的印记刻入灵魂深处。

李明华……外公……苏雪口中“拿到横财”的人……他竟然自称为“药奴”，血书控诉苏家？！

这颠覆性的信息如同投入脑中的炸药，冲击波西散开来，撕扯着过往认知的碎片：手术台上苏雪的癫狂宣言、垃圾场里拾荒会恶徒的狞笑、苏家富丽堂皇的庄园……一切都与封皮上那扭曲的“血债血偿”交织在一起，拼凑出一个远比“姐妹相残”更为幽深黑暗的轮廓！

“林……林爷……”苏念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这……这笔记……”

林爷枯瘦的手掌覆盖在油纸包上，将其轻轻合拢，隔绝了那刺目的血色文字。“是引子，也是祸根。”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凝重，“念丫头，有些东西，看得太透太急……会把人活活逼疯的。你先喝药，定定神。”

桌上那杯药茶早己微温，苏念捧起粗陶杯，小口啜饮着那带着岩石般醇厚余韵的药液。温热的液体裹挟着之前服下药粉的余力，再次梳理着混乱的思绪和紧绷的神经。药柜庞杂温厚的能量场域，两件青铜器散发出的守护气息，都在努力抚平那血书带来的强烈精神冲击。

【系统：精神冲击平复中（药力持续生效）。精神负担持续减轻中（‘心眼通’消耗-18%）！打脸值：【1067点】待用。】 一点微弱的清明开始在混乱中浮现。

待到一杯药茶饮尽，紧握茶杯的手指指节不再那般僵硬，苏念才缓缓抬起“目光”，重新对着那个油纸包。这一次，她的“心眼通”视界更加稳定，不再被情绪完全左右。那股浓烈的怨毒与不甘的气息依旧萦绕在油纸外，却己不再具有之前那般尖锐的攻击性，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控诉标记。

“能……能看看里面吗？”苏念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强压下的冷静。

林爷微微点头。枯瘦的手指如同解开历史的密码锁，一层层，极其小心地剥离着早己酥脆发黄、沾满陈旧污渍的油纸。如同掀开一层层的裹尸布，一本暗红色硬壳、边缘磨得发白的旧笔记本和一小摞松散、夹杂着剪报、发票、甚至几张模糊泛黄老照片的纸张，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灰尘的气息、霉菌的味道、岁月沉淀的陈腐……以及那股更为浓重的、挥之不去的混杂血腥气的铁锈味（真正的血！）扑面而来！这气味在苏念的心眼通视界中，氤氲成大片大片不详的暗红色雾气，弥漫在纸页缝隙间。

苏念的心弦再一次绷紧。她的意念小心地探入，先落在那本硬壳笔记本上。林爷沉默地翻开封面。

哗啦——几张被血液大片浸染、早己干涸发黑变成暗褐色的宣纸页飘落出来！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蝇头小楷！苏念的“心眼通”在药气支撑下，前所未有地聚焦在那些被血渍模糊了部分区域的字迹上：

“庚寅年（标注年份，约20-30年前）……西月初七，……收‘地龙丹砂’半斤……交于‘苏鹤鸣’（姓氏被血浸透，只辨出‘鸣’字）管事……扣除‘旬供’，余值三钱碎银……”

“……王铁柱（名字）……‘引煞入体’，气血亏空而亡……尸骨抛西沟……”

“……李三娘……不堪‘药引’之痛，自绝于水牢……女婴下落不明……”

（大量模糊不清，被血块覆盖的名字、日期和简略到残忍的记载：某某采药断腿、某某试药发狂、某某上缴药资不足被打断手脚……）

这些都不是普通的生活账本！

这赫然是一份混杂着药奴劳作交易、残酷死亡记录与血腥“上供”清单的流水账！字里行间充斥着冰冷的剥削与血腥的漠视！那模糊的姓氏“苏鹤鸣”（苏雪叔辈的名字？），那些“旬供”、“药引”、“水牢”、“尸骨抛西沟”等字眼，如同地狱图卷上的朱砂刺目惊心！

最后几行相对清晰、墨色更深的字迹，透着一种刻骨铭心的恨意：

“苏庭豢养药奴如圈牲口！其罪滔天！吾李明华忍辱负重二十载，为李氏血脉一线生机，今日终得‘天脉地髓参’一缕参须！然苏家狗贼苏崇山（被血涂抹，依稀可辨）率鹰犬突袭药谷……夺宝！屠尽守药谷奴户七十三口！毁我药田！更诬我监守自盗！逼杀我父李玄龄！断我李氏千年药脉根基！此仇不报，我李明华魂不入宗祠！”**

轰！

苏念只觉得脑中再次轰鸣！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

药奴！ 真实存在！被圈养、被剥削、被虐杀！

苏鹤鸣？！ （疑似苏家人）作为接收药奴“产出”的管事？

苏庭？！ 苏家老宅？药奴圈养的核心场所？

李氏药田！ 李明华是为李氏寻回灵药（天脉地髓参须）？

夺宝屠戮！ 苏崇山（被血覆盖名字，但信息指向苏雪家族重要人物）率人屠杀守药谷奴户，栽赃李明华，逼死李氏当家人李玄龄？！

千年药脉根基被毁！ 这是真正的血海深仇！

这与封皮上“毁我宗祠根基”的血书瞬间贯通！原来所指的“宗祠根基”竟是断绝其药道传承命脉！

苏念甚至来不及震惊于李明华隐藏的身份（忍辱负重？药道守护者？），一个毛骨悚然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那被苏家豸养的、被李明华笔触中深深恐惧又绝望控诉的无数药奴……他们是谁？他们从哪里来？那七十三口被屠杀的守药谷奴户……还有那个下落不明的‘女婴’……是都死了？还是……像物品一样，被‘转卖’或者……‘处理’掉了？

一股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她。她想到了自己那张被苏雪轻描淡写地划掉的配型单。在苏家眼中，某些人……是否也如那些账本上冰冷的符号，不过是随时可以消耗、丢弃的……“药资”？

【系统：检测到极高‘恐惧’、‘愤怒’情绪波动！精神负担预警上升！触发‘墨心’关键词扫描！扫描对象：笔记本页面信息！】 系统提示音罕见地带上了急促的节奏。

苏念强忍着精神上的眩晕与生理上的不适，意识被系统引导着，在密密麻麻、被血污覆盖的账页记录中快速“扫描”。那些曾经模糊或被忽视的细节，在药气支撑下变得清晰可辨！

她的“目光”（心念）猛地定在几张夹杂在账页边缘、仿佛随手塞进去的薄薄脆纸片上！那些纸片似乎曾被虫蛀过，边缘参差不齐，上面用极其纤细、几乎肉眼难以辨认的墨线勾勒着——几幅残缺不全、描绘着奇特扭曲植物形态的线稿！ 正是这些图案散发出的某种特殊微弱“生”气，让她此前被血污怨气蒙蔽的感知捕捉到了异常！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其中一张图稿背面的空白处，几个极其细小、如同蚊蚋般的墨点，在系统标注下瞬间放大解析成三个字迹略显仓促的小字：

“老药村”

“老药村”！ 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名！难道是那场屠杀发生的“药谷”？或者……那些药奴的来源之地？！

就在苏念心神剧震，试图从这些残破线索中理出更多头绪时——

笃、笃、笃！

古德斋那扇被熏黑的沉重木门，被极富节奏感地敲响了。

林爷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迅速将那叠触目惊心的油纸包重新裹好，示意苏念将笔记本放入轮椅旁的布袋（林爷暂借的代步工具）。他身形如烟，无声无息地滑至门后，低沉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带着几分市侩笑意、刻意压低的嗓音：“林爷？是我啊，城西‘宝萃轩’的老张！听说您这儿遭了无妄之灾，特意来探望探望。顺便……嘿嘿，最近不是开了个古玩交流小会嘛，得了个有点‘说头’的老玩意儿，心里头没底，这不，想着林爷您是行里的定海神针，请您给掌掌眼！这路上啊，可巧了，还听说有人发了条‘鉴宝悬赏’，重金寻能辨‘异煞古物’的高人呢！您说这事儿闹的……” 来人话语圆滑，却透着一股刻意的亲近和……探听。

苏念的心猛地一沉！

宝萃轩老张？

重金悬赏辨“异煞古物”？

这时间点……未免太巧了！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按在了轮椅布袋里那两件气息相连的青铜器上。“心眼通”经过药柜气场的梳理，捕捉力远胜之前。她屏息凝神，意念穿过烟熏的木门缝隙向外“看”去——

门外台阶上，站着两人。

当先一个中年胖子，笑容可掬，富态圆润（宝萃轩张老板），手上捧着一个用红绸包裹的方盒。他散发的气息是商贾特有的市侩精明（浅黄杂气）。

但胖子身后侧半步，站着另一个不起眼的身影——一个穿着灰色夹克、戴着鸭舌帽、身形微微佝偻的男人！他的气息被刻意收敛压制，但在苏念此刻超常专注的“心眼通”下，一丝隐藏得极深的、带着冰冷审视和强烈敌意与贪婪的恶意，如同黑暗中蛰伏的毒蛇，若隐若现！这股气息……与拾荒会的人如出一辙！但又混杂了一丝苏念此前未感知过的、如同腐败植物根系般的阴邪磁煞之气？！

更让苏念心脏骤缩的是，在张老板捧着的红绸方盒缝隙处，一股极其霸道、带着毁灭性能量的暗绿气流正透过盒体丝丝缕缕地渗出！那绿气如同活物般扭曲盘旋，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腐朽与侵蚀性！目标，赫然指向布袋里的青铜器，尤其是……那颗冰冷的青铜心脏！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鉴宝！这是一个饵！一个针对她、针对她体内青铜核心的陷阱！

“林爷……他们有东西……很……邪！冲着……我的东西来的！”苏念用尽力气，以只有林爷能听清的气声说道，手指死死扣住布袋内的镇魂纸！那指韘环上的守护之力似乎感应到威胁，淡金光芒微微流转抵抗！

林爷布满褶皱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如同石刻。“知道了。”他应了一声，手己缓缓搭在了门闩上。浑浊的眼眸深处，冰冷的厉芒一闪而逝。风雨欲来的气氛，瞬间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