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热气球大赛

七月的禹州湾，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海水。王宇飞半蹲在巨大的球囊旁，古铜色小臂青筋隆起，正用防水胶带加固氢气阀门的接口。靛蓝色防风衣的袖口被他粗暴地卷到肘部，露出常年攀岩和特警训练留下的新旧疤痕。

“老周，最后一遍检查清单！”他头也不回地喊，声音带着一种砂纸打磨金属的质感。

“燃烧器压力稳定，吊篮配重误差±0.5公斤，GPS三组冗余电源全部在线。”周琛推了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般精准扫过平板电脑上的数据。卡其色工装裤沾着清晨的露水，左手小指上一道扭曲的化学灼伤旧疤在晨光中格外显眼。“但氢气纯度只有92.7％，比安全阈值低1.3个百分点。我建议……”

“建议驳回！”王宇飞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92.7％够咱飞个来回了！一罐氦气够买半套实验设备，这账你算得清。”

周琛叹了口气，指尖在平板边缘敲了敲。他当然算得清，氦气成本是氢气的三倍以上，灌一个普通氦气球需要3元左右，而氢气只需几毛钱。为了省下这笔钱，他们选择了更危险的氢气作为升空气体。他抬头望向海湾上空，几十只色彩斑斓的气球正在充气，如同膨胀的巨型细胞。但只有他们这只红蓝条纹的“逆风号”，球囊下方印着一个小小的骷髅头警示标。那是王宇飞的“幽默感”。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第三届禹州国际热气球节”！”裁判长浑厚的声音通过高音喇叭炸响，压过了海浪的喧哗。开幕式设在禹州滨海新落成的“天空之眼”广场，临时搭建的主席台背靠蔚蓝海湾，对面是仿古影视城飞翘的檐角——大赛宣传册上说那是“穿越感赛道设计”，但是现在可不是欣赏建筑设计的时候。

王宇飞嚼着能量棒，肘碰了碰身边奋笔疾书的搭档：“别记了，重点来了！”

周琛的笔记本上己密密麻麻写满公式：伯努利方程修正系数、预计横切风速、氢气逸散速率模型。他头也不抬：“奖金分配条款在《参赛手册》第17页，需要我复述吗？”

裁判长的声音陡然严肃：“安全条例第一条：严禁使用明火！别以为你兜里的打火机很浪漫——它能让你变成滨海上空最亮的烟花！”观众席爆发哄笑。

王宇飞却下意识摸了摸锁骨位置，那里有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月牙形胎记。父亲牺牲时的画面碎片般闪过脑海：消防头盔滚落在扭曲的氢气球残骸旁，新闻标题写着“违规操作引发爆燃”……

“本届赛道三个挑战！”裁判长继续宣布，“跨海竞速、低空穿障、定点投送！综合用时最短、数据记录最完整者——”他故意拖长调子，大屏幕猛然亮起金灿灿的数字：“￥200,000。”

周琛终于从笔记本上抬起头，镜片反着光：“误差必须控制在3％以内。”

“放心，”王宇飞把最后一口能量棒塞进嘴里，栗色卷发在咸湿海风中乱翘，“奖金够你修十回机器了！”

裁判枪响的刹那，“逆风号”如同挣脱桎梏的野马率先冲出海平面。王宇飞猛拉燃烧器阀门，喷出的烈焰将球囊映成半透明，氢气在高温下剧烈膨胀。吊篮擦着浪尖掠过，咸腥水雾扑面而来。

一只印着红黄彩色气球在前方突然失控，吊篮擦过钟楼尖顶，火星西溅！观众惊呼未落，王宇飞己本能地俯身猛拽操控绳。“逆风号”险险贴着青瓦屋顶掠过，气浪掀翻了几片瓦。有惊无险，气球有序的上升高度。 “保持高度。”周琛的声音异常冷静。

“氢气泄漏率上升至0.8L/分钟，今天的大气压不太对劲。”周琛盯着传感器警告。

“死不了！”王宇飞大笑，汗水沿着下颌滴落。他瞥见影视城最高的“望海阁”上，一个小女孩正拼命朝他们挥手。电光石火间，他抓起吊篮里的备用吉祥物，一只穿宇航服的松鼠玩偶奋力抛去，玩偶精准落入女孩怀中，观众席爆发出欢呼。

真正的杀机潜伏在波峰之下。当“逆风号”飞临海峡中线，平静的海面陡然掀起恶浪。五层楼高的涌浪如同移动的山峦，浪尖碎裂的白沫被狂风卷上百米高空。

“俯冲！贴浪！”王宇飞嘶吼着猛拽操控绳。碳纤维吊篮以70度角砸向波谷，失重感让周琛的胃袋倒悬。就在篮底即将拍击海面时，一股上升气流如巨掌托起气球。浪峰上，一只瑞士黄气球正被横风按向水面，吊篮擦过涌浪的黑墙，火星从燃烧器边缘迸溅！

“氢气泄露警告！可燃云团正在形成！”周琛的平板弹出刺目红光。王宇飞猛打右舵，“逆风号”球囊边缘几乎贴着瑞士吊篮掠过。**帆布摩擦产生的静电在湿空气中拉出蓝紫色电弧**，瑞士选手惊恐的面孔在舷窗一闪而过。

“疯子！你想引爆吗？”对讲机里的英语咒骂被雷鸣吞没。

王宇飞还未来得及回呛，三只信天翁灰白的巨翼己遮天蔽日而来。最末端的幼鸟惊慌振翅，铁钩般的爪尖“刺啦”刮过配重沙袋，黄沙从裂口倾泻如瀑。

当海岸线在雨雾中浮现时，天空己化作铅灰色的铁砧。观礼台上，游客们起初还在为“逆风号”的惊险操作欢呼。穿花衬衫的胖男人举着手机首播：“老铁们双击666！这波贴浪我给满分！”他身旁的网红女孩正对着自拍杆嘟嘴，背景里“逆风号”如海燕般掠过浪尖。

海岸线在视野中浮现时，赛道画风突变。组委会在仿古影视城的飞檐斗拱间拉起彩色飘带，构成九道“鬼门关”。最高处的“凌霄阁”距地仅100米，飞檐翘角如獠牙倒竖。

“高度90米！准备穿越‘雁回廊’！”周琛的声音绷成钢丝。王宇飞关闭燃烧器，氢气冷却收缩让气球开始缓降。第一道障碍是两座钟楼间的窄缝，飘带在狂风中乱舞如毒蛇。

吊篮擦着左侧钟楼青铜尖顶掠过时，异变突生！固定飘带的尼龙绳突然崩断，二十米长的彩带如巨蟒缠向燃烧器支架！王宇飞拔刀跃起，特警格斗刃寒光闪过。彩带应声而断的瞬间，断裂的尼龙绳尾梢扫过灼热的燃烧器喷口。

“嗤！”

青烟腾起，焦糊味弥漫。周琛的平板弹出红色警报：“局部温度800℃！逼近氢气燃点！”王宇飞一脚踹开冒烟的绳段，燃烧器阀门拧到极限。烈焰轰鸣中，气球险险掠过钟楼瓦顶，气浪掀飞的琉璃瓦像霰弹般西射。

真正的杀招藏在后续的“盘龙柱”。八根雕龙石柱呈八卦阵排列，飘带在柱间交错成死亡迷宫。一只蓝白气球试图强闯，吊篮撞上石柱龙爪，球囊被尖锐的龙鳞浮雕撕开豁口，氢气嘶鸣着喷涌而出，气球如折翅之鸟坠向护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