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血染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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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救室里昏暗的光线，像一层冰冷的灰烬，覆盖在糖豆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上。氧气面罩下，那微弱的呼吸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细微的起伏都牵动着苏念濒临崩溃的神经。她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额头抵着女儿冰凉的手背，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无声地冲刷着绝望和灭顶的自责。

“对不起……糖豆……对不起……”嘶哑破碎的泣语，每一个字都像从喉管里硬生生剐出来，带着血沫的重量。是她！是她亲手把女儿推向了那个死亡的病房！是她那点可笑的、对人性温暖的奢望，让糖豆再次首面了地狱！那声凄厉的警报，爷爷瞬间灰败的脸，糖豆惊恐到休克的尖叫……像无数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烙着她千疮百孔的灵魂！

虎口崩裂的伤口在剧烈的颤抖中再次撕裂，暗红的血珠沿着指尖滑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溅开一小朵刺目的、绝望的罂粟。

也就在这滴血珠砸落的瞬间！

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猛地钉在了膝盖旁冰冷地面上——那个敞开口的牛皮纸文件袋！一张泛黄的旧照片滑落出一半，母亲温柔的笑容和那个酷似糖豆的小女孩灿烂的笑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个无声的幽灵，冷冷地注视着她。

而照片下方，文件袋敞开的缝隙里，几张打印纸的边角露了出来。最上面一张抬头上，一行加粗的、冰冷刺目的黑体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她模糊的泪眼！

《亲子关系司法鉴定意见书》

亲子关系……司法鉴定……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苏念被悲伤和自责填满的大脑！巨大的嗡鸣在颅腔内炸开！她所有的哭泣、所有的悔恨、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被一股灭顶的、冰冷的恐惧瞬间冻结！

亲子鉴定？！谁和谁的？！顾厉琛和糖豆的？！还是……她和糖豆的？！

裴铮冰冷的眼神！顾厉琛临终前那复杂到极致的目光！照片上那个酷似糖豆的小女孩！顾洪涛最后那句“和阿琛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呓语！所有的碎片！所有的疑问！在这一刻！如同被投入绞肉机的血肉！疯狂地搅动！旋转！最终！死死地！聚焦在这份从文件袋里滑出的！冰冷的！司法鉴定书上！

不！不可能！糖豆是她的女儿！是她怀胎十月（那场骗局！）！是她用命生下来的！是她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这鉴定书……一定是假的！是顾家的又一个阴谋！是裴铮的陷阱！

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被彻底扒皮抽筋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冷！她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爆发出最后一丝力量！她猛地扑过去！不顾虎口撕裂的剧痛！用那只沾满自己鲜血的手！粗暴地！疯狂地！撕扯着那个文件袋！将里面所有的纸张！连同那张滑出的照片！一股脑地！全部拽了出来！

纸张散落一地！在冰冷的地面上铺开一片刺目的白！

她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锁定了最上面那份！盖着鲜红司法鉴定机构钢印的！《亲子关系司法鉴定意见书》！

委托人：顾洪涛

鉴定事项：顾厉琛与糖豆之间是否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

鉴定材料：顾厉琛静脉血样；糖豆口腔黏膜拭子

鉴定方法：DNA-STR分型技术

分析说明：

经DNA分析比对，被鉴定人顾厉琛的基因分型符合作为糖豆生物学父亲的遗传规律。

累计非父排除率（CPI）计算值为 0.9999

鉴定意见：

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支持顾厉琛是糖豆的生物学父亲。

支持……顾厉琛是糖豆的生物学父亲？！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钢刀！狠狠捅进苏念的眼睛！捅进她的大脑！捅进她摇摇欲坠的心脏！

“不——！！！”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猛地冲破了她被血泪堵死的喉咙！在死寂的抢救室里炸开！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哀嚎！

假的！一定是假的！顾洪涛伪造的！为了绑住糖豆！为了顾家的血脉！为了他死去的儿子！她不信！她死也不信！

她的手指疯狂地颤抖着！沾着血！沾着泪！不顾一切地翻动着散落在地的其他文件！一张！又一张！

顾厉琛签字的血液样本采集同意书复印件！日期……赫然是糖豆刚满月不久！

顾家私人医院出具的糖豆口腔拭子采集记录！

司法鉴定机构资质证明！

还有……还有……

她的目光猛地钉在最后一张纸上！

那是一份……《补充鉴定样本说明》！

样本类型：苏念（母）静脉血样（备查）

采集时间：糖豆出生后第三天

采集机构：仁爱妇产医院（顾氏控股）

说明：此样本为复核备用样本，未参与本次主要鉴定流程。

她的血样？！在她刚生下糖豆的第三天？！在顾家的医院里？！被偷偷采集了？！为了……为了做亲子鉴定？！为了确认……糖豆到底是不是顾厉琛的种？！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原来……原来从那么早开始！顾厉琛！顾家！就在怀疑！就在算计！他们一边把她踩在泥里！斥责她“不检点”！一边偷偷摸摸地采集她和女儿的血样！去做这肮脏的鉴定！

而现在！这份鉴定书！像一纸冰冷的判决！狠狠扇在她脸上！告诉她！她恨之入骨的那个男人！那个刚刚死在她面前的男人！就是糖豆的亲生父亲！

那她呢？！她算什么？！一个被利用的子宫？！一个被蒙在鼓里、被肆意羞辱的蠢货？！

“呃啊——！！！”苏念喉咙里爆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被剥皮般的痛苦嘶鸣！她猛地抓起地上那份鉴定书！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撕扯！揉碎！锋利的纸边割破了她的手掌！鲜血瞬间染红了洁白的纸张！染红了上面冰冷的铅字！

“假的！都是假的！！”她嘶吼着！声音带着泣血的疯狂和绝望！身体因巨大的愤怒和悲恸而剧烈颤抖！她猛地将揉成一团、沾满鲜血的纸团狠狠砸在地上！又像疯了一样扑向其他散落的文件！双手并用！撕！扯！揉！碾！仿佛要将这冰冷的真相！连同这三年来所有的屈辱和痛苦！一起撕成碎片！彻底毁灭！

“糖豆是我的！是我的女儿！！”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抢救室嘶吼！像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困兽！“谁也抢不走！顾厉琛死了！顾洪涛死了！顾家都死绝了！糖豆也是我的！我的——！！！”

巨大的悲伤、愤怒、被欺骗的屈辱、还有那灭顶的、被彻底剥夺了母亲身份的恐惧！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紧了她的脖颈！让她无法呼吸！她瘫倒在冰冷的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抽气声！泪水混合着嘴角咬出的鲜血，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开一片绝望的暗红！

就在这时——

“妈咪……”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气音和巨大不安的呼唤，如同投入沸水中的冰块，瞬间惊醒了苏念濒临崩溃的疯狂！

她猛地一僵！如同被瞬间冻僵的石像！所有的嘶吼和撕扯戛然而止！

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

病床上，糖豆不知何时己经醒了。氧气面罩下，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微微睁开，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惊惧和疯狂，只剩下一种巨大的、如同被抛弃般的茫然和不安。她的小脸依旧苍白，小小的眉头紧紧蹙着，看着地上如同疯魔般撕扯纸张、满手鲜血、状若厉鬼的母亲，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巨大恐惧。

“妈咪……”她又唤了一声，声音带着哭腔和浓浓的依赖，“你……流血了……痛痛吗？”

那一声带着哭腔的“妈咪”，像一道滚烫的闪电！瞬间劈开了苏念被仇恨和绝望冰封的心脏！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冰冷真相！在女儿这声依赖的呼唤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只剩下灭顶的恐慌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

她看着女儿那双盛满了不安和恐惧、却依旧倒映着自己身影的清澈眼眸！看着那张苍白却无比真实的小脸！巨大的酸楚如同海啸般汹涌而上！瞬间冲垮了所有堤坝！

“糖豆！”苏念发出一声泣血的悲鸣！她再也顾不上满地的狼藉！顾不上那沾血的鉴定书！她像一头发狂的母兽！猛地从地上弹起！不顾一切地扑到床边！伸出那双沾满自己鲜血的手！却又在即将触碰到女儿小脸的瞬间！猛地僵住！

血！她的手上全是血！肮脏的！冰冷的！带着顾家阴谋和巨大谎言的血！她怎么能用这双手去碰她的糖豆？！

巨大的恐慌和一种灭顶的自我厌弃让她浑身剧颤！她猛地收回手！看着自己满手刺目的猩红！如同看着最肮脏的罪证！身体无法控制地向后踉跄！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不……不要……脏……妈咪脏……”她语无伦次地嘶哑低语，泪水混合着血水从下巴滴落，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自我毁灭的绝望！她觉得自己像个怪物！一个被谎言和阴谋彻底玷污的怪物！不配触碰她纯洁无瑕的女儿！

“妈咪！”糖豆看着母亲瞬间崩溃、状若疯癫的模样，巨大的恐惧让她忘记了自身的虚弱！她猛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小小的手伸向苏念的方向！泪水汹涌而出！“妈咪不脏！妈咪抱抱糖豆！糖豆怕！妈咪抱抱！”

那一声声带着巨大恐惧和依赖的哭喊！像无数把烧红的刀子！狠狠剜在苏念的心上！她看着女儿伸过来的、微微颤抖的小手！看着那双被泪水淹没、却依旧盛满了对她全然的信任和渴求的眼睛！

所有的防线！所有的自我厌弃！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糖豆——！！！”

苏念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再也顾不上满手的鲜血！再也顾不上那该死的真相！她像一颗被引爆的炸弹！猛地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女儿瘦小冰凉的身体！死死地！紧紧地！搂进怀里！

双臂收拢！用尽生命所有的力量！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开！

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嘴角的血腥味！汹涌地滴落在糖豆柔软的发顶！她将脸深深埋进女儿温暖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那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气息！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泣血的重量和无边的悔恨！一遍遍！一遍遍地在她耳边嘶吼！

“妈咪在！妈咪抱着糖豆！再也不松手！永远不松手！！”

“你是妈咪的女儿！永远是妈咪的女儿！！”

“谁也抢不走！死也抢不走！！”

“妈咪爱你！糖豆！妈咪只爱你——！！！”

巨大的悲伤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力量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她抱着女儿！像抱着沉船后唯一的浮木！像抱着地狱里唯一的光！所有的恨！所有的怨！所有的冰冷真相！在这一刻！都被怀中这具小小的、温热的身体彻底驱散！

她不在乎了！什么都不在乎了！血缘？鉴定？顾家？裴铮？那些肮脏的算计和冰冷的真相！统统见鬼去吧！

她只要她的糖豆！只要这个在她怀里颤抖哭泣的孩子！是她怀里的温度！是她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是她苏念！用命换来的！女儿！

谁也不能夺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