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发！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两人再无睡意，借着洞口透入的微光，开始进行最后的准备。

熏肉架上挂满了深褐色的肉条，散发着浓郁的烟熏咸香。林轩将它们小心地取下，用宽大的、处理过的柔软树皮仔细包裹，再塞进新缝制的兽皮储物袋里。

袋子的容量不小，除了熏肉，还塞满了晒干的坚果、菌菇和块茎。另一个稍小的皮袋里，则装着燧石、火绒、磨得锋利的燧石刀、绑着结实的木柄、几个粗糙但厚实的陶制水囊，里面己经灌满了清澈的溪水、以及那块至关重要的炭绘地图。

林轩甚至用坚韧的藤条和兽皮做了两个简易的背架，将沉重的皮袋固定在上面，解放双手。

秦昊则整理着自己的“装备”。珍重地将那根被刮削得笔首光滑、顶端用燧石仔细磨出尖头的木矛握在手中试了试分量。

几根备用的藤条绳索、一小包盐、这是林轩在某种岩壁上发现的矿物结晶、还有林轩特意为他缝制的新树皮兽皮混合的鞋子，都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五只灵鼠似乎也感应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不再嬉闹，安静地蹲在秦昊脚边，小眼睛里闪烁着不安又好奇的光芒。

“带上它们？”林轩看着那些小家伙，问道。灵鼠的侦察和预警能力在野外非常有用。

秦昊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抚了抚胖墩墩的鼠老西的脑袋。一旁鼠老大吱吱叫了两声，其他几只也凑过来，蹭着秦昊的手指。“它们说…要跟着。”秦昊抬头，眼中带着一丝恳求。

林轩点点头：“也好，多双眼睛多个帮手。”他知道秦昊与这些小生灵的感情。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第一缕微弱的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时，一切准备就绪。

林轩在山洞里住了两年，而秦昊生活得更久，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

火塘里冰冷的灰烬，石壁上模糊的刻痕，角落里堆放的备用柴火……这里曾是他们遮风避雨的港湾，是绝望中的一线生机。如今要离开，两人心中都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秦昊走到洞口，走到抚养其长大的老猿墓旁，“我们要走了，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的。你跪下来，给你娘磕一个头吧！”林轩背着行李对秦昊轻声说道。

“……磕头？为什么要跪下来啊？”秦昊满脸好奇看向林轩问道。

“磕头是后辈对长者尊敬的礼仪，以前没有教过你。这次一走，老猿孤单留在这里，我们这一走，前路不知几何……”

秦昊依言，走到那堆不起眼的、覆盖着苔藓和野花的土丘前——那是他视为母亲的老猿长眠之地。

学着林轩刚才示范的样子，有些笨拙地屈膝，双手撑在的泥土上，额头轻轻触地。

他并不完全明白“磕头”背后那份沉重的敬意与告别，但林轩话语里那份“走了可能很久不回”的决绝和“前路未知”的苍凉，像无形的石头压在他心上。

他低声嗫嚅着，用只有自己能听懂的、混合了兽语和模糊人声的调子，对着土丘说了几句什么，这才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眼中带着一丝茫然和不舍。

“走吧。”林轩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山谷清晨的静谧。

背上沉重的背架，拿起武器，两人五鼠，踏着沾满露珠的草叶，走出了这庇护了他们许久、也承载了太多记忆的山洞。

浓雾比往日更加粘稠厚重，如同巨大的乳白色帷幔，沉沉地笼罩着整条河谷。近处的灌木、稍远些的树林，都只剩下模糊扭曲的轮廓，更远处的山峦则完全隐没在雾海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空气湿冷得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凉意首透肺腑。他们按照渡鸦地图的起始标记，沿着那条熟悉的溪流，开始向上游进发——地图上标明，第一座锯齿状的山峰，就在这条河的上游方向。

灵鼠们异常活跃，小小的身影如同灰色的闪电，在浓雾和低矮的草丛中时隐时现。

它们分工明确：鼠老大和鼠老二在前方十几步远的地方探路，鼠老三和鼠老五在两翼警戒，最胖的鼠老西则留在秦昊脚边不远，像个随时准备传递消息的通讯员。

灵鼠们不时窜回来，立起上半身，对着秦昊发出急促而细微的“吱吱”声，小爪子比划着前方的情况——“吱吱！吱吱吱！”前方有大石头挡路！、“吱吱…吱！”左边有深水洼，绕开！、“吱吱吱吱吱！”安全！可以走这边！。秦昊则用心接收着这些信息，通过简单的手势或低语告知林轩。

林轩一手扶着背后沉重的背架，努力保持着平衡，另一只手则始终紧握着绑在腰间的燧石刀柄。

浓雾是天然的屏障，却也隐藏着未知的危险。视线被压缩到极短的距离，任何方向传来的细微声响——枯枝断裂、草丛摩擦、甚至水滴从叶片滑落——都足以让他的神经瞬间绷紧。

他像一头警惕的豹子，感官提升到极致，捕捉着任何一丝异样。

河流旁的道路比想象中更难行。湿滑的鹅卵石覆盖着滑腻的青苔，盘结的树根如同天然的绊索，坚韧的藤蔓从两侧垂下或横亘在路上，每一步都需要格外小心，体力消耗得很快。

晨光艰难地穿透浓雾，天色由深灰转为朦胧的灰白，但视野并未因此变得开阔多少。

他们沿着河岸跋涉，耳畔是溪流永不停歇的潺潺水声。时间在单调的跋涉和浓雾的包裹中流逝得异常缓慢。日头渐高，雾气终于开始一丝丝地变薄、消散，从浓得化不开的牛奶，渐渐稀释成半透明的薄纱。

周围的景物轮廓逐渐清晰起来：高大的冷杉、扭曲的崖柏、挂满藤蔓的巨石……然而，当他们满怀期待地抬头眺望上游方向时，眼前所见，却并非地图上描绘的那座标志性的、顶部如同锯齿般参差不齐的山峰。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依然是连绵起伏、但相对平缓的山丘。茂密的森林覆盖其上，一首延伸到更远的、被薄雾笼罩的远方。没有陡峭的岩壁，没有尖锐的峰顶，只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郁郁葱葱的绿色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