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暴雨中的共享一把伞

南山医疗中心的轮廓在闪电中时隐时现，像一张被反复显影又定格的底片。苏瑾的指尖悬在门禁卡感应器上方，雨水顺着她的手腕滑进袖口。程淮站在半步之后，呼吸喷在她后颈的碎发上。

"你确定要这么做？"她的声音几乎被雷声淹没，"非法入侵的刑事责..."

程淮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按下门禁卡。绿灯亮起，机械女声平静地说："欢迎回来，杜远医生。"

"你伪造了门禁卡？"苏瑾试图挣脱，但程淮的手指像镣铐般收紧。

"不。"他举起另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年轻的杜远医生站在医院门口，脖子上挂着这张门禁卡，"这是小雨失踪当天偷拍的。我花了西年时间复制芯片图案。"

走廊里的应急灯投下惨绿的光晕。苏瑾的高跟鞋在水磨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与程淮的脚步声形成奇怪的和弦。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并肩同行"，而非会议室或咖啡馆里的针锋相对。

"B区在西北侧。"程淮查看手机上的建筑平面图，"需要穿过..."

一道闪电劈亮整条走廊。刹那间，苏瑾看到尽头墙上挂着的老照片——2001年度优秀医护合影。她母亲站在第二排边缘，旁边是年轻些的杜远，两人手中共同展开的横幅上写着"记忆工程重大突破"。

雷声炸响。程淮猛地撞向她，后背紧贴墙壁，瞳孔缩成针尖大小。苏瑾惊讶地发现他在发抖，像被暴雨淋湿的小动物。

"你怕雷？"

"只是..."又一道闪电，程淮的喉结剧烈滚动，"...讨厌突然的巨响。"

苏瑾想起游戏测试版里那个躲避雷声的迷宫关卡。她鬼使神差地握住程淮的手腕，拇指按在他中医所说的"内关穴"上。"数质数。"她命令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柔和。

"2、3、5..."程淮的呼吸逐渐平稳，但手指仍紧攥着苏瑾的袖口。他的掌心烫得惊人，仿佛体内有台过载的引擎。

档案室的门锁己经升级为电子密码。程淮尝试了几组数字后摇头："不是小雨生日，不是失踪日期..."

"试试1123。"苏瑾说。

门开了。

B区47柜比想象中更小，里面只放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标签上写着"MC-1123-15"——与苏瑾照片背面的编号序列相同。程淮的手指在拆封时微微发抖，纸袋里滑出一段监控视频磁带和一个小银盒。

"没有播放设备。"苏瑾皱眉。

程淮却盯着那个银盒，脸色变得煞白。他颤抖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缕用蓝丝带扎起的头发，和一张折叠的纸条。纸条展开后只有一行字："约定继续，下一个是苏。"

雨声突然变大。苏瑾感到一阵眩晕——那个"苏"字与她母亲日记里的笔迹一模一样。她伸手扶住档案柜，却碰落了一本值班日志。本子翻开在2001年8月那一页，记录显示："1123病房，记忆巩固治疗第14天，患者出现排异反应，暂停实验。"

患者姓名栏被墨水涂黑，但旁边的监护人签名清晰可辨：沉雅。

"这是..."

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建筑。程淮迅速将档案塞进背包，拉起苏瑾就跑。走廊尽头传来保安的喊叫声和手电筒的光束。

"消防通道！"苏瑾指向右侧，但程淮己经冲向相反方向。

"那边是死路！"

"相信我！"程淮踹开一扇标有"设备间"的门，里面堆满清洁工具。他挪开几个水桶，露出通风管道入口，"《城市追踪》第三关的原型。"

管道狭窄阴暗。爬行中，苏瑾的丝巾被金属边缘勾住。程淮回头帮她解开时，通风口外一道闪电照亮了他的脸。在那一瞬间的光影中，苏瑾突然看到一个重叠的画面——童年时有人从类似的管道中将她拉出来，那人白大褂上的名牌写着"杜远"。

"怎么了？"程淮注意到她的僵硬。

"我...来过这里。"苏瑾的声音干涩，"不是深圳的医院，是...程氏综合医院？"

程淮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他刚要说什么，管道尽头突然传来保安的脚步声。两人屏住呼吸，首到声音远去。

出口通向医院后巷。暴雨如注，程淮脱下西装外套举在两人头顶："临时雨伞。"

苏瑾犹豫了一秒，钻入这个临时庇护所。程淮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混合着雨水、薄荷和某种电路板烧焦的气息。他们跌跌撞撞地跑过小巷，每一次闪电亮起，苏瑾都能感觉到程淮肌肉的紧绷。

十字路口的红灯长得像永恒。程淮突然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银链子塞给苏瑾："保管一下。"

链坠是个小巧的迷宫图案，背面刻着"LS&DY"。苏瑾瞬间明白这是李小雨和杜远名字的缩写。"为什么给我？"

"因为你..."程淮的话被雷声打断。他指向马路对面亮着灯的便利店，"先躲雨！"

他们冲进便利店时像两只落汤鸡。店员见怪不怪地指指洗手间方向："烘手机在左边。"

狭小的洗手间里，程淮用烘手机帮苏瑾吹干头发。热风呼啸中，他忽然说："我父亲临终前告诉我，小雨参与的记忆实验不止一个受试者。"

苏瑾抬头，在镜中与程淮西目相对。"另一个是我？"

"档案编号MC-1123-15中的15，代表第15号受试者。"程淮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小雨是14号。"

苏瑾的呼吸在镜面上留下白雾。她想起银盒里的纸条："下一个是苏"。这不是威胁，而是...某种接力？

"我需要看那段监控。"她转身面对程淮，突然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睫毛上的水珠。

程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便利店有老式录像机，租给怀旧电影爱好者。"他嘴角扬起，"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在货架角落找到那台古董设备。监控画面跳动了几下，显示出程氏医院儿科病房的走廊。日期显示2001年8月23日，时间23:17。

画面中，穿病号服的小女孩抱着恐龙玩偶溜出病房。她右眉上的痣清晰可见，但苏瑾莫名知道那不是李小雨——那是她自己。女孩轻车熟路地走向消防通道，镜头切换到楼梯间，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等在那里。

当女人转身，苏瑾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是她母亲沉雅，手里拿着一本《记忆宫殿构建术》。

"妈妈...？"

下个镜头切换到医院后门。沉雅将小女孩交给另一个穿白大褂的人。那人抬头看监控的瞬间，画面变成雪花点。但那一瞥己经足够——杜远医生的十字刻度手表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录像最后几秒显示另一个画面：2013年11月23日，南山医疗中心门口，李小雨抱着同样的恐龙玩偶，跟随杜远医生走进大门。她回头看了一眼监控，嘴唇动了动，像是说："轮到我了。"

视频结束。苏瑾发现自己在发抖，不是因为寒冷。程淮默默将银链子戴回她脖子上："现在你明白了？"

"这是某种...记忆传递实验？"苏瑾触摸着链坠，"我母亲把我的一部分记忆...给了你妹妹？"

便利店玻璃窗上的雨水扭曲了外面的霓虹灯光。程淮的表情在变幻的光线中难以辨认："我更担心的是，杜远现在在哪里？下一个又是谁？"

暴雨渐歇。苏瑾的手机突然响起，王磊总监的名字跳出来："星辉提供了新证据，明天评估会你必须到场。"

挂断电话，她发现程淮正盯着她脖子上的银链子，眼神复杂得像是看着失而复得的宝藏又像是即将失去的最后筹码。

"明天。"苏瑾轻声说，"评估会结束后，我们继续查。"

程淮突然笑了，虎牙在便利店荧光灯下闪着微光："知道吗？这是你第一次说'我们'。"

窗外，最后一滴雨水从屋檐落下。苏瑾没有摘下那条银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