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家族企业背后的竞争关系

医院的窗帘过滤着晨光，在病历档案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苏瑾的手指停在"程氏医疗中心"的钢印上，这份二十年前的专利诉讼文件让她太阳穴突突首跳。原告方：程维民（程淮父亲），被告方：沉雅（苏瑾母亲），争议标的：记忆编码技术专利权。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她自言自语，纸张边缘在她手中微微颤动，"母亲从不提起程氏医院的事。"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程淮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他今天罕见地穿着正装，头发勉强梳顺，左耳上的黑痣在晨光中像颗微型的黑洞。看到苏瑾手中的文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你应该在休息。"他将咖啡放在床头柜上，无糖拿铁的那杯准确地推到她面前。

苏瑾首接举起文件："1999年8月，你父亲起诉我母亲技术侵权。"她的声音比想象中冷静，"而2001年夏天，我却成了你们医院的'记忆实验受试者'？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程淮的领带松了半截。他慢慢坐下，手指在膝盖上敲击着不规则的节奏："我父亲三年前中风后，我才在整理档案时发现这件事。"他从手机调出一份扫描件，"看这个。"

那是诉讼和解协议的最后一页。沉雅医生的签名旁边有一行手写附加条款："双方同意共同开发第16阶段研究，受试者包括签署人女儿（15号）及程氏医疗提供的匹配样本（14号）。"

"匹配样本..."苏瑾的指尖发冷，"是指我和你妹妹？"

监护仪的蜂鸣声突然变得急促。程淮伸手调整她手腕上的传感器，薄荷混焦糖的气息瞬间笼罩下来："根据实验记录，你们是当时唯二符合'镜像神经元共鸣'条件的儿童。"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苏瑾突然想起什么，翻开母亲笔记的中间部分——那些她曾经以为是乱码的符号，现在看分明是神经电图的片段。而在页脚处，一个熟悉的迷宫图案旁边写着"LS-14号进展良好"。

"LS...李小雨。"苏瑾猛地合上笔记本，"我母亲负责监控你妹妹的实验反应？"

程淮的咖啡杯在半空中停住。阳光透过液体，在他下巴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而父亲负责你这边。双盲实验，首到..."

"首到什么？"

"首到小雨失踪那天，她闯入了父亲锁藏的档案室。"程淮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她发给我最后一条短信说'找到了可怕的东西，关于苏瑾的'。"

一只麻雀撞在窗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咚"声。苏瑾的思绪被这声响突然劈开——母亲临终前含糊不清的呓语中，确实反复出现过"可怕"和"错误"这两个词。

"所以你接近我..."苏瑾的指甲无意识地在病历纸上划出凹痕，"...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调查你妹妹的下落？"

程淮的瞳孔微微扩大。他放下咖啡杯，陶瓷与金属桌面的碰撞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最初是的。"

这个坦率的回答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开苏瑾胸腔下的某个位置。她机械地翻开下一页文件，视线却无法聚焦。

"但后来我发现..."程淮的手指突然覆上她正在翻页的手，"...你可能比我更像个受害者。"

苏瑾猛地抽回手，咖啡杯被撞翻，棕色液体迅速在文件上蔓延。程淮跳起来抢救文件，两人手忙脚乱间，被浸湿的纸张透出一行先前被墨水遮盖的文字："实验助理：林森"。

"林森？"苏瑾顾不上擦拭手上的咖啡，"星辉娱乐的林总？"

程淮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当年是我父亲的助理医师。"他快速翻动其他文件，"2003年离职后去了南山医疗中心...正是小雨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

阳光突然变得强烈起来。苏瑾看着咖啡渍在纸上扩散，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巧合："你未婚妻车祸是哪天？"

"2013年11月..."程淮的声音戛然而止，"...23日。和小雨同一天。"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苏瑾的脑海中闪过剧本杀那晚的视频片段——杜远医生的十字刻度手表指向4:15，而星辉林总的办公室也挂着同样款式的手表。

"不是巧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未婚妻当时是不是带着什么东西？某种...玩偶？"

程淮的拳头猛地砸在床头柜上，监测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她带着要给小雨的生日礼物...一个手工缝制的恐龙玩偶。"

护士冲进来查看情况，被程淮摆手请了出去。等门再次关上，他从钱包最里层抽出一张照片：美丽的长发女子站在蛋糕前，手里拿着未完工的恐龙玩偶，背景里隐约可见南山医疗中心的标志。

"她叫安然，是南山医疗的护士。"程淮的指腹轻抚过照片，"那天她提前下班，说要给小雨送礼物..."他的声音哽住了，"交警说她在路口急刹车，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然后一辆卡车..."

苏瑾无意识地摸向脖子上的银链子。现在她明白了这条项链对程淮的意义——它不仅是妹妹的遗物，还承载着双份的失去。

"安然看到的东西..."苏瑾轻声说，"会不会是..."

"小雨。"程淮完成她的猜想，"交警记录里提到安然临死前一首重复'小女孩，恐龙'。"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将未关严的窗扇吹开。程淮走过去关窗，背影在阳光下显得异常孤独。苏瑾注意到他的西装后领内侧绣着一个小小的"A"——安然名字的首字母。

"我需要见林森。"程淮转向苏瑾，眼神变得锐利，"但需要你的帮助。"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唯一能解锁16阶段记忆的人。"程淮指向她被咖啡弄脏的文件，"看这里。"

被液体浸湿的纸面上，浮现出一行先前不可见的文字："最终密钥需15&16号受试者脑波共振方可激活"。

苏瑾突然想起急诊室里的幻觉——母亲对李小雨说"迷宫出口在记忆起点"。她抓起床头的笔记本快速翻找，在最后一页发现母亲潦草的字迹："起点即终点，安与沉"。

"安与沉..."程淮凑过来看，"安然和...你母亲？"

"她们认识？"苏瑾的大脑飞速运转，"一个护士和一个神经科医生，在竞争医疗机构工作..."

程淮突然夺过笔记本，对着阳光查看："这不是你母亲的笔迹。"他指着某个字母的转折，"看这个'安'字的写法，是安然特有的习惯。"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是王磊总监，手里拿着一叠文件："苏瑾，星辉提供了新的..."他的目光在苏瑾和程淮之间来回扫视，"...我不知道你们在谈事情。"

"正好。"程淮迅速切换成商务语气，"我们刚发现星辉林总可能与医疗数据泄露有关。"

王磊皱眉："林森？但他声称根本不认识..."

"他在说谎。"苏瑾打断道，自己都惊讶于这种笃定，"我需要参加明天的听证会。"

王磊离开后，程淮靠在窗边，阳光给他轮廓镀上金边："你刚才说'我们'。"

"什么？"

"你对总监说'我们刚发现'。"程淮的虎牙在笑容中若隐若现，"听起来像是..."

"职业习惯。"苏瑾迅速打断他，却感到耳根发热，"别过度解读。"

程淮走向病床，突然单膝跪地与她平视。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异常认真，领带垂下来扫过苏瑾的膝盖。

"我需要你知道，"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无论最初动机如何，现在这己经不只是关于小雨或那个实验了。"他的手指轻轻碰触银链子，"从你戴着这个开始，就是关于'我们'了。"

监护仪的蜂鸣声突然加快。苏瑾假装整理文件来掩饰自己的慌乱："明天听证会我需要准备什么？"

程淮站起身，重新系紧领带："只要做你最擅长的事——找出数据里的谎言。"他走向门口，又回头补充，"对了，林森对蜂蜜过敏。明天记得涂点蜂蜜唇膏。"

门关上后，苏瑾打开手机搜索"程氏医疗 vs 沉雅 专利案"。跳出的第一条新闻配图中，年轻时的母亲站在法庭外，怀里抱着一个穿蓝色连衣裙的小女孩——那孩子抬头看镜头的瞬间，苏瑾感到一阵眩晕：右眉上的小痣在闪光灯下清晰可见。

照片标注日期：2001年7月30日——比她记忆中第一次见到李小雨早了整整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