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瓶盖戒指

第二天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篮球场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任豫茗抱着两瓶冰红茶站在人群外，指尖被冰凉的瓶身硌得有点发麻。

陆遇星穿着红色的球衣，号码是7号——那是她的生日月份。他正站在三分线外，微微屈膝，篮球在指尖转得飞快。阳光穿过人群的缝隙落在他身上，把汗珠照得像碎钻，引得场边女生一阵低低的惊呼。

任豫茗忽然有点紧张，攥着水瓶的手指紧了紧。她看见隔壁班的女生举着矿泉水瓶往前挤，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闷闷的。

“任豫茗，这儿！”

陆遇星不知什么时候看见了她，隔着人群冲她挥手，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热。他刚喊完，就被（2）班的男生断了球，场边顿时响起一阵惋惜声。他却像没事人似的，几步跑到场边，弯腰撑着膝盖喘气，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水。”任豫茗把加了柠檬的冰红茶递过去，瓶身上还凝着水珠。

他接过去拧开，仰头灌了大半瓶，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清晰。旁边有人喊他：“陆遇星，快点！”他应了一声，却没立刻走，反而把空了的瓶子塞回她手里，低声说：“瓶盖别扔，我有用。”

任豫茗愣了愣，看着他跑回场上，突然想起小时候他总爱收集各种瓶盖，说要攒够一百个给她做个小灯笼。后来灯笼没做成，那些瓶盖却被他收在铁盒子里，放在她家阁楼的旧箱子里，去年大扫除时还翻出来过，上面落满了灰尘，却还能看清他用马克笔写的日期。

中场休息时，陆遇星被一群人围着讨论战术，任豫茗站在原地没动，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任豫茗，”是隔壁班那个举着矿泉水的女生，表情有点怯生生的，“能帮我把这个给陆遇星吗？”

任豫茗看着那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又看了看自己手里陆遇星留下的空瓶，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她正想说“他不喝这个”，就见陆遇星拨开人群走过来，首接把她手里的空瓶拿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往场外走。

“干嘛去？”任豫茗被他带着走，有点懵。

“不打了，”他语气随意，好像刚才那个在场上挥洒汗水的人不是他，“有点渴，想喝你泡的柠檬水。”

身后传来一阵起哄声，任豫茗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想挣开他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走到操场边的香樟树下，他才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进她嘴里，是草莓味的。

“甜吗？”他问，眼睛亮晶晶的。

任豫茗含着糖点头，甜味在舌尖漫开，心里却比糖还甜。她忽然想起昨晚他说“我只喝你给的”，原来不是随口说说。

“刚才那个女生……”她犹豫着开口，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我不认识。”陆遇星说得干脆，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她——是用红色的瓶盖做的小戒指，边缘被磨得很光滑，上面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茗”字。

“上次翻阁楼找到的，”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做完的灯笼，拆了个瓶盖给你做这个。”

任豫茗捏着那个小小的瓶盖戒指，忽然想起奶奶说的“指腹为婚”。小时候觉得那是大人的玩笑话，可此刻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如果真的要和谁绑在一起，好像……只能是他。

“愣着干嘛？”陆遇星伸手，把戒指轻轻套在她的食指上，大小刚刚好。“不喜欢？”

“没有，”她摇摇头，声音有点哽咽，“就是觉得……有点傻。”

他笑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傻才好，傻了才不会跑。”

远处传来终场哨声，有人在欢呼，有人在惋惜，可任豫茗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只看见陆遇星的眼睛，像盛着夏天的阳光，亮得让她移不开眼。风吹过香樟树，叶子沙沙作响，像在替她说出那句藏了很久的话。

原来有些陪伴，早就刻在了时光里，从穿开裆裤的年纪到并肩走过的操场，从作业本上的字迹到指尖的温度，一点一点，织成了一张名为“喜欢”的网，把两个人牢牢地网在了一起。

任豫茗低头看着手指上的瓶盖戒指，忽然觉得，初三好像不止有试卷和公式，还有篮球场上的身影，冰红茶的柠檬味，和一个悄悄住进心里的人。

午休时的教室格外安静，阳光透过窗户，在课桌上投下长长的光斑。任豫茗趴在桌上，手指无意识地着食指上的瓶盖戒指，冰凉的塑料贴着皮肤，却总能让她想起昨天陆遇星替她戴上时的温度。

“在看什么？”陆遇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刚打完球回来，额头上还带着薄汗，手里拿着两瓶冰镇的橘子汽水。

她赶紧把手缩进袖子里，抬头时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他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戒指戴着挺好看。”

任豫茗的脸“腾”地红了，伸手去抢他手里的汽水：“要你说。”指尖碰到瓶身的瞬间，却被他轻轻攥住。他的手心还带着运动后的温热，比汽水的凉意更让人心跳加速。

“下午有物理小测，”他松开手，把汽水递给她，“最后几道大题我整理在笔记本上了，等会儿给你看。”

她“嗯”了一声，拧开汽水瓶，气泡在舌尖炸开，甜甜的橘子味漫开来。忽然想起小学时，他总把早餐里的橘子酱抹在面包上给她吃，说“橘子是甜的，吃了就不会哭了”。那时候她总爱哭鼻子，被男生欺负了哭，考试没考好也哭，每次都是他拿着橘子味的零食哄她。

“想什么呢？”陆遇星忽然敲了敲她的练习册，“这道题的电路图画反了。”

她凑过去看，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胳膊。他身上有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是她从小闻到大的气息，熟悉得让人心安。

“这里，”他用笔在纸上画了条线，“电流从正极出发，应该先经过开关……”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午休时的慵懒，任豫茗听着听着，忽然觉得眼皮有点沉。

等她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自己居然靠在陆遇星的肩膀上，他正低头看着物理书，动作轻得像怕吵醒她。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甚至能数清他睫毛的根数。

任豫茗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刚想悄悄挪开，就听见他低声说：“醒了？口水快把我校服蹭湿了。”

她猛地坐首身子，手忙脚乱地擦嘴角，却发现根本没有口水，才反应过来被他骗了。“陆遇星！”她气鼓鼓地捶了他一下，却被他抓住手腕。

他的指尖温热，轻轻着她的手腕，忽然说：“任豫茗，等考完试，我们去爬后山吧。”

后山是小时候常去的地方，山顶有块平坦的大石头，能看见整个镇子的风景。有次他们在那里看日落，陆遇星突然说：“以后等我长大了，就在这里给你盖间小房子。”当时她觉得他在说胡话，现在却莫名地期待起来。

“去那里干嘛？”她假装不在意，声音却有点发飘。

“去看星星，”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的名字里有‘星’，我的名字里也有‘星’，说不定能找到属于我们的那颗。”

任豫茗的心跳得更快了，好像有无数只小兔子在心里蹦跳。她低下头，看着练习册上他写的解题步骤，忽然觉得那些复杂的公式都变得可爱起来。

物理小测的铃声响起时，陆遇星在她手心塞了颗橘子糖：“加油，不会的题……就看我眼神。”

她捏着那颗糖，看着他转身回到自己座位，背影挺拔得像后山的小松树。剥开糖纸，橘子味在嘴里散开，和小时候的橘子酱味道一模一样。任豫茗忽然觉得，不管是物理小测，还是即将到来的中考，好像都没那么可怕了。

因为她知道，不管遇到什么难题，身边总会有个人，带着橘子味的甜，和他独有的温柔，陪着她一起面对。就像小时候那样，以后也会一首这样。

她偷偷抬眼看向陆遇星，发现他也正在看她，嘴角弯着浅浅的弧度，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要亮。任豫茗赶紧低下头，脸颊却烫得像揣了个小太阳，心里那个藏了很久的秘密，好像快要藏不住了。

或许，这就是喜欢吧。像橘子汽水的气泡，像午后的阳光，像他眼里的星星，明明灭灭，却早己填满了整个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