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还价

娜仁看着呼延默，思考了许久。

外面是硝烟和废墟，地窖深处是啼哭和饥寒，她该怎么办？难道还能在龙城的废墟上重建家园吗？

只要被汉军追杀一天，就绝无可能再重建！娜仁下定决心回到驿站，回去才能接触到“外面”，虽然那个老赵像毒蛇一样盘踞着。但娜仁没得选。

“活下去！”她狠狠抹了把脸，把最后一点软弱擦掉，像块冰冷的石头。恨意成了她的骨头，撑着她麻木的身体，在黑夜的荒野里朝着驿站方向狂奔。

驿站旁，边境集市。

天刚亮，这里就吵得像炸了锅！

人挤人，马粪、汗臭、劣质香料味儿混在一起，熏得人头晕。

马儿和羊儿排排站，边境的羊跟内陆羊不一样，羊儿的屁股肥肥的，羊毛柔软很好RUA，集市里经常会混入顽皮的小孩，一把抓羊屁股，胡乱揉一番，羊的脾气温和从不反抗。

放眼看去集市里穿啥的都有：粗布衣的农夫、裹皮袄的牧民、穿绸缎的奸商、扛大包的苦力、还有挎着刀眼神凶的佣兵……

更吵的是耳朵！这边是汉话砍价，那边是叽里咕噜的胡语，还有西域话、草原各部的方言……简首能把人吵疯！

娜仁裹紧从死人身上扒来的破皮袄，缩着肩膀，像条泥鳅在人群里钻。她眼睛毒得很，飞快扫着两边的破烂摊子：皮子、肉干、陶罐、假铜首饰……

突然，一片亮光晃了她的眼！

角落里，一个蓝眼睛、高鼻梁的胡人摊主，正懒洋洋擦着几块琉璃！阳光下，那琉璃石头透亮得像水，闪着彩虹光。

娜仁的心“咚”地猛跳！

这东西她认识！龙城还在时，王庭里也见过西域来的琉璃宝贝，金贵得很！她娘就有块小琉璃坠子，当命根子。

一个念头“唰”地冲进她脑子，烧得她浑身发烫：

这东西在边关集市，在胡人眼里，就是块漂亮石头！可要是弄到汉人那些花花大城里呢？那些贵妇小姐，最爱这种亮闪闪的玩意儿！

信息差！这就是她的活路！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摊子前，没看那胡人，首接用手指着那几块琉璃，张口就是一口流利得跟本地人一样的胡语：“老板，这个，怎么卖？”

蓝眼睛胡人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个脏兮兮的草原丫头胡话说得这么地道。他收起几分轻视，报了个价，在边关不算低。

娜仁心里冷笑，这价比起中原能卖的天价，简首白捡！她身上就几颗脏银豆子和硬肉干。

“太贵了！”

娜仁立刻用同样流利的胡语还价，语速又快又稳，还带着点商队里常用的砍价腔调，“成色也就那样，你看这边缘，还有点小磕碰呢！我诚心要，给个实在价！”

她一边说，一边用指尖精准地点出琉璃上细微的瑕疵，眼神锐利地盯着蓝眼睛。她的胡语太地道，太懂行，一下子把胡人老板唬住了，气势都弱了几分。

几番你来我往，娜仁夹杂着几句其他商队常用的西域方言，显得更内行。

最终，她用身上那点破烂，加上一个不值钱的旧铜扣，硬是换到了两块最好的琉璃——一块天蓝，一块琥珀黄！她死死攥在手心，冰凉的石头，却像攥着一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