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改变

“你看她的呼吸，”洛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昨夜之前，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溺水，带着窒息前的呛咳和濒死的恐惧。现在呢？”他顿了顿，让苏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随他的指引，落在小汐起伏的胸口上。

苏青微微一怔。确实，小汐的呼吸虽然依旧急促，但那种令人心悸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窒息感和频繁的呛咳声，明显减弱了。她的眉头虽然紧锁，但身体那种剧烈的、濒死般的抽搐也大大减少。这变化细微，却真实存在。

“改变正在发生，苏医生。”洛凡的目光重新看向她，坦然而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信，“在最深的心渊里。代价…是我选择承担的。至于方法，我无法用你熟悉的术语完全解释清楚，但我可以保证，它不会伤害到她，只作用于她的潜意识深处。”他用一种近乎承诺的语气说道，“我需要时间，也需要…你的空间。”

苏青看着洛凡那双深邃却坦然的眼眸，又看看病床上呼吸确实有所改善的小汐，再瞥一眼门口那个仿佛背负着整个地狱重量的沉默男人。洛凡的解释依旧模糊不清，充满了神秘主义的色彩，这让她本能地排斥。但小汐那细微却真实的变化，洛凡那惨烈却依旧坚定的状态，以及那份近乎献祭般的付出所传递出的沉重力量，让她内心那堵纯粹理性的壁垒，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动摇。她紧抿着唇，眼神在洛凡苍白的面容和小汐相对平稳的睡颜之间来回扫视，最终，那份对病人福祉的终极考量，暂时压倒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冲动。

“……好吧。”苏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和更深的疑虑，“但监测必须持续。一旦有任何超出掌控的迹象，或者你的状态进一步恶化，我会立刻终止这种…介入。”她留下了警告，深深地看了洛凡一眼，转身离开了病房，步伐比来时沉重了许多。

洛凡微微松了口气。苏青的质疑是必然的，他早有预料。但暂时争取到的时间弥足珍贵。他重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更深层的调息。身体的痛苦如同附骨之蛆，太阳穴的抽痛和肋下的灼冷感此起彼伏。他需要恢复，哪怕只有一点点力量，去迎接即将到来的第西夜。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和窗外单调的雨声中流逝。当病房再次被浓稠的夜色完全包裹，小汐的呼吸节奏开始改变。呜咽声变得清晰，细密的冷汗重新渗出她的额头，小小的身体在病床上不安地扭动起来。梦魇的低语，再次在意识深处响起。

洛凡睁开眼。疲惫和痛苦依旧沉重如山，但意念的核心，在短暂的休整和酊剂的微弱支撑下，勉强凝聚起一丝力量。他看向门口。陈默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里面翻涌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在洛凡的目光扫过来时，这个沉默的男人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做了一个动作——他抬起那只没有淤痕的右手，极其笨拙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对着洛凡的方向，微微地、点了一下头。那动作里蕴含了太多：恳求、托付、以及一种沉重的、无言的感激。仿佛在说：去吧，我在看着，我…知道。

洛凡收回目光，对着角落紧张的小王护士微微颔首。护士立刻屏住呼吸，退到更远的角落。他重新在冰冷的椅子上坐正，闭上眼睛，主动沉入那片冰冷的心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