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惊醒

“呃！” 现实中的洛凡身体猛地一弹，从椅子上前倾，一手死死捂住剧痛的肩胛骨下方。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服，与冰凉的椅背紧贴在一起，带来一阵寒颤。他急促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

意识被强行从冰冷的海水中拽离。他看向病床。

小汐暂时停止了那骇人的抽搐和呛咳，陷入了药物强制带来的、极度不安的昏睡。她小小的眉头紧锁着，嘴唇还在无意识地翕动，仿佛仍在无声地呼救。

门口，陈默像一尊沉默的礁石，依旧矗立在阴影里。他看到了洛凡剧烈喘息、捂住后背的动作，深陷的眼窝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更深的、凝固的疲惫和绝望。仿佛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再撼动他那早己沉入深渊的内心。

窗外，城市的灯火在雨幕中晕开模糊的光斑。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依旧如同连绵不绝的海浪，拍打着现实与梦境的脆弱边界。第一夜的尝试，失败了。那片深海的冰冷与黑暗，比预想的更加顽固。而洛凡左肩胛骨下方那片新浮现的、边缘模糊的暗色印记，是这片黑暗留给他的第一道伤痕。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小汐的深渊，远比他臂上那片冰冷的抑郁淤痕，更加深不见底。

冰冷的消毒水气味顽固地钻入鼻腔，混合着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那声音此刻听起来，更像是深海暗流在水泥丛林里永无休止的涌动。洛凡靠在冰冷的金属椅背上，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但左肩胛骨下方那片新生的印记，却像一块嵌入骨缝的寒冰，持续散发着尖锐的刺痛和沉重的麻木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区域的神经，提醒着他刚刚从那片绝望深海中挣脱的代价。

他缓缓放下捂着后背的手，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衣料下那片皮肤的异常——微微隆起，边缘模糊，带着一种不属于皮肉的冰冷僵硬。目光投向病床上昏睡的小汐。女孩的眉头依旧紧锁，嘴唇无意识地翕动，苍白的皮肤上布满细密的冷汗。药物暂时压制了躯体的惊厥，却无法驱散盘踞在她意识深处的冰冷梦魇。

门口，陈默的身影凝固在阴影里，像一尊被风雨侵蚀千年的石像。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透过病房的昏暗，死死地盯在小汐身上，仿佛要将她遭受的痛苦全部吸纳入自己那早己不堪重负的躯壳。洛凡刚才剧痛的反应，似乎没有在他死水般的眼底激起一丝涟漪，只有那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绝望，如同墓穴般沉寂。

“陈先生。”洛凡的声音带着入梦后的沙哑，打破了病房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陈默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生锈的齿轮被强行拨动。他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双布满血丝的枯井般的眼睛，终于从侄女身上挪开，茫然地聚焦在洛凡脸上。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

“她的梦，”洛凡斟酌着字句，目光平静地迎向陈默眼中的死寂，“很深，很冷。像沉在海底，被黑暗和水压困住。”他顿了顿，清晰地捕捉到陈默眼瞳深处那瞬间掠过的、如同被冰锥刺穿的痛苦，“常规的药物，很难触及那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