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献祭之裙（变性决心·短信邀约）

夜色浓稠如墨，沉甸甸压在窗玻璃上。老旧小区最后一盏路灯熄灭，只有远处城市霓虹在厚重窗帘边缘投下模糊变幻的微光，如同鬼魅呼吸。

唐糖的房间没有开灯。黑暗像粘稠墨汁将他吞没。他蜷缩在冰冷木地板上，背靠冰冷床沿，像被遗弃在宇宙尽头的破旧玩偶。单薄夏被紧抱在怀揉成一团，无法驱散骨缝渗出的寒意——源于胸腔深处被绝望冻结的荒原。

一个下午加大半个夜晚，他就这样坐着。食堂后门的酸臭，安琦墨脸上的红晕，她凝视林薇时滚烫专注的光……这些画面如附骨之疽，在脑海疯狂旋转撕扯碾压。每一次循环，都将他推向更深冰冷深渊。

“她只喜欢女生…” 冰冷声音反复回荡，腐蚀仅存理智。

为什么？凭什么？！

毁灭欲与自毁欲在冻结血液下奔涌，寻求扭曲出口。他猛地抬头，空洞目光在黑暗中疯狂扫视，如受伤困兽。最终，死死钉在房间角落——那个蒙着厚厚灰尘、几乎被遗忘的旧纸箱上。母亲的遗物，或者说，是她逃离时不屑带走的垃圾。

唐糖像被无形线操控，僵硬起身，踉跄扑向角落。粗暴掀开箱盖，陈年灰尘混合樟脑丸和消散的劣质香水味扑来。他不管不顾，双手胡乱翻搅撕扯。陈旧黯淡的廉价女装被拽出扔掉。封面模糊的言情小说散落。塑料发卡断成两截……

终于，手指触到压在箱底的东西。光滑、冰凉，带着奇异柔软。用力抽出。

是一条裙子。

在窗外微弱光线下，勉强分辨褪了色的、灰败的粉红。廉价的化纤面料，印着大片繁复俗气的白色蕾丝花朵，领口袖口缀着层层叠叠粗糙蕾丝花边。很旧了，边缘磨损，带着细小勾丝，散发岁月遗忘的气息。

唐糖手指死死攥着这条廉价、被遗弃的旧裙子。布料冰冷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却奇异地压下一点胸腔焚烧的火焰。一个疯狂、扭曲、带着致命诱惑的念头，如同黑暗滋生的毒蕈，在冻结的思维荒原上破土蔓延。

他被魇住了。攥着裙子，跌跌撞撞冲向门后那面镶嵌在劣质塑料边框里的穿衣镜。镜面模糊，边缘布满水银剥落的黑斑。

黑暗中喘息着，手指痉挛般颤抖，笨拙地解校服衬衫纽扣。一颗，两颗…冰凉空气贴上暴露皮肤，激起鸡皮疙瘩。甩掉衬衫，长裤。全身只剩西角内裤，赤脚站在冰冷地板，像等待献祭的苍白祭品。

深吸一口气，带着近乎悲壮的决绝，将那件褪色的、缀满俗气蕾丝的粉色裙子举起。手臂穿过窄小袖窿，布料摩擦皮肤窸窣作响。摸索着，笨拙地将头套进领口，用力往下拉扯。

廉价化纤面料紧绷包裹少年单薄却带男性线条的上身，肩线撑得变形，平坦胸部在蕾丝花边下突兀。腰身空荡荡。裙摆勉强盖到大腿中段，露出男生线条不够圆润的腿。尺寸完全不合身，处处荒诞错位。

他猛地抬头，看向镜中。

昏暗光线下，镜子里映出怪诞身影：苍白少年面孔，短发凌乱，眼神空洞疯狂，身上套着不合体的、褪色的、缀满廉价蕾丝的女式旧裙。像个蹩脚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玩偶。

“呃…” 破碎气音从喉咙挤出。

他死死盯着镜中影像。那张脸，是看了十七年的“唐糖”。可那裙子…代表的是“她”。那个能靠近安琦墨的身份。那个被允许爱她、也被她所爱的“可能”。

镜子里穿女裙的苍白少年，也死死回望。

一股混杂恶心、恐惧、绝望，却又奇异地掺杂一丝扭曲希望的洪流，冲垮摇摇欲坠的心房。他猛地抬手，近乎自虐般，狠狠揪住自己额前一绺黑发，用力拉扯！头皮尖锐刺痛，却带来一种真实锚定感。

镜中那个“怪物”，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

“女生…” 嘴唇无声翕动，吐出破碎气音。他看着镜中荒诞身影，眼神里的疯狂空洞渐渐沉淀，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冰冷“合理”取代。

“做女生…” 声音嘶哑，带上令人胆寒的笃定，“就能…爱你了…”

“对吧？”

最后两个字轻如叹息，消散在浓稠黑暗里。镜中的影子，嘴角极其缓慢僵硬地向上牵动。那不是笑容，是来自深渊的无声确认。

他松开揪住头发的手，指尖冰冷，缓缓抚上镜面，抚摸着镜中那个穿着女裙的、陌生的、却又似乎命中注定的轮廓。冰冷的玻璃触感蔓延全身。就在此刻，他放在地板上的老旧手机屏幕，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幽蓝的光芒瞬间刺破房间的黑暗，也照亮了镜中那个穿着褪色蕾丝裙、眼神空洞而偏执的少年身影。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一条新信息，发件人名字灼痛了他的眼睛：

**安琦墨**

信息内容只有一行字：

***“周日要不要去看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