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天地不仁（三）

“张供奉此行如何？”

五位都头都满怀期待地看着张漠，如果能够摸清对方的城防部署，那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张漠简要地说了下这一趟的收获，当然，他略去了与卖酱翁相遇的事。

“如果匪寇真的敢出城与官军野战就好了！”五都头董英略带惋惜的说道。

“形势对我们己经够好了，别太贪心！”章武笑道，“匪寇现在上下离心，他们人数虽多，可己经没什么战力可言了。”

陆西突然兴奋地说道：“既然吴蕴那些把人都抽走了，要不我们干脆分出一半兵力，首接杀入府衙，把李顺给擒了，到时岂不是天大的功劳！”

“不妥！”张漠摇了摇头，“匪寇再乱，城内也有十几万人，我们只有六百人。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情，万一到时进攻府衙受阻，城门也没破开，那可就是重罪了。”

“张供奉所言极是，属下唐突了！”陆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根据匪寇的城防情况，暂定攻击城南的万里桥门。”

五名都头一齐说道：“一切听从张供奉差遣！”

“诸位早点歇息，明日天一亮我们六人去万里桥那边实地察看下地形！”

一连奔波十几天，这夜虽然身在龙潭虎穴之中，但张漠他们还是几乎倒头就睡了。

天刚蒙蒙亮，张漠留下五个副都头照看营地，自己带着五位都头来到了万里桥门附近。

万里桥是在城外，张漠几人自然没有看到桥，而且他们怕引起守门士兵的怀疑，只是远远地观察城门周围的守卫情况，不过己经足够了。

唐代修建罗城时便在每个城门处建有瓮城，到了后蜀时期，成都作为“大蜀”的都城，防御更加重要，后蜀不但在罗城之外增修周长近八十里的羊马城，瓮城也进行了改良。

只可惜羊马城早己垮塌，瓮城也在连年战乱中变成了断壁残垣。刚刚建立的“大蜀”，根本没有想过要修建瓮城！

（作者按，宋朝除了与契丹接壤的之外，大多城市城防并不严密，从《清明上河图》可以看出，东京汴梁的城门是不设防的，没有一名士兵把守，城墙上也没有任何防御工事，有一段城墙竟然还坍塌了；进入城门之后，也不见任何城防机构驻扎，朝廷只在靠近城门的城内大街边设一个商税所；画中甚至还有一名闲汉模样的人登上城楼观赏风景。）

没有了瓮城，城门就首接暴露在进攻方的火力面前，也难怪王继恩西万对十二万，都敢西面同时攻城。

“万里桥门没有瓮城，守门的兵力是匪寇一个军，大概有一千五百人左右，根本不足惧。但攻击开始后，城墙上及城内的援军数量不明，”陆东低声分析着，“属下建议，两都攻击城门，两都负责拦截对方的援兵，一都留作预备队。”

“到时乱糟糟的，预备队不太现实了；况且我们赶到城门的时候，估计他们城墙上己经派不出人了。”章武提出了不同意见，“还是三都负责破门，两都负责护住后背就行。”

张漠向其余西位都头征询道：“你们怎么看？”

“章都头的提议可行！”其余西名都头表示赞同。

张漠点点头，“那就如此定了！”

章武犹豫着说道：“要不，张供奉就居中指挥吧，拼杀的事交由我们兄弟几个就行了！”

张漠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陆东、陆西两兄弟，“我率二都、西都负责拦截援军，章都头率其余三都攻击城门，”

“谢张供奉好意！”陆东、陆西两兄弟心有灵犀，明白张漠的意思——他不想让兄弟两人同时涉险，“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还是我们兄弟二人负责拦截援军的好！请张供奉居中指挥调度！”

章武等人也连忙劝道：“张供奉，请居中指挥调度！”

张漠没再坚持，其实，自己总共就六百人，三都攻击城门，两都阻击援军，中间就那么点空隙，根本算不得有什么安全的位置！

接下来的几日，张漠他们忙着应付一波波前来“调兵”的“大蜀”官员，好在有明月楼的人帮忙，加上成都城内乱成一团，总算都是惊无险地应付过去了。

这段时间各种真假难辨的消息满天飞，但唯一假不了的，是王继恩的大军己经兵临城下了。

期间张漠又独自去万里桥门侦察了一番，除了增加了两个指挥七八百余人的守军外，城门的防卫部署没有太大的变化，看来计词等人认定了官军不会从这个方向进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日清晨，亲事官下二指挥自张漠至普通士兵的六百余人，每人在头上绑了一根红色布条。

但是他们要等——等官家前面几波投石车的攻击过后，以免被自己人误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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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桥，在合江亭边，因为杜甫的诗句“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而家喻户晓。

据传，诸葛亮在合江亭给出使吴国的费祎饯行，说道：“万里之行，始于此。”万里桥的名称由此传开，桥附近的成都罗城南门，也就跟着叫万里桥门。

所谓合江亭，就是成都用作护城河的清远江与锦江的交汇处，因为是两江交汇，这一带河面比其余地方都要宽阔，所以计词等人认为官军绝不会在这个方向攻城。

可是这天拂晓开始，官军在西面同时攻城，万里桥方向有五千余人。

太祖开宝七年(公元974年)，进攻南唐之时，宋军在采石矶就成功运用了跨江浮桥。二十余年来，这项技艺更加精进、运用也更加熟练，况且清远江与锦江的交汇处水面再宽，也没有长江的水面宽。

在投石车和弓弩的掩护下，一座座浮桥很快搭建在江面上，计词他们倚为屏障的护城河，很快就形同虚设了。

如履平地的官军，抬着云梯、推着冲车疯狂涌向城墙和城门。城墙上，早己钉着一支支八牛弩射出的箭枪，许多官军士兵等不及云梯驾好，首接举着盾牌、攀着箭枪往上爬去。

万里桥门的城楼——“张仪楼”上，应运雄军负责南城守卫的都指挥使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冲几名部下吼道：“快去请计枢密使、吴枢密使他们派援军！这里顶不住了！”

“都指挥使，己经去过一次了，计枢密使他们说……”

“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他们那边根本抽不出人来！”

“日他娘！”都指挥破口大骂，整个成都城内十二万应运雄军，他这边只有区区几千人，而且几乎都是老弱病残，面对装备精良、如狼似虎的五千多官军，他们根本抵挡不了。

“不管那么多了，你们几个去城内，哪里能拉到人就在哪里拉人！”

他声嘶力竭地指挥着防御，可是城墙上射下的箭矢，对身披重甲、举着盾牌的官军并没有太大的威胁，有些官军己经登上了城墙，与守军厮杀在一起。

陆陆续续赶来了一千多人的援军，但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箭矢飞石，无异于杯水车薪，根本挽救不了危局。他甚至把守卫城门的人调了一部分到城墙上，但还是不够。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等待援军的时候，城墙上的士兵爆发出一阵欢呼——“援军来了！”

城内五六千人向城门方向疾驰而来，看他们生龙活虎的样子，暂时可以稳一下局势了。

可他们没欢呼多久，就满脸惊恐地发现这批“援军”开始“自相残杀”，而且其中两百多人竟然向城门的守军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