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佛国使团

“要不——”那小姑娘又看了那少年两眼，“我们请他做护卫？”

“不要胡闹！他小小年纪，怎做的护卫？”

小姑娘嘟起了小嘴，不再说话，但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

年轻人见此情景，一下子又有些心软。对这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胞妹，他向来是宠爱有加、有求必应。

于阗国王子公主们虽多，但不同的王妃所生，亲疏自然也有所不同，最亲密的自然是身边这个和自己一母所生的妹妹。

他知道妹妹是怎么想的，一路上她的百无聊赖自己早就注意到了，说是请那少年做护卫，其实是想给自己找个玩伴罢了，毕竟路上陪伴她的那个女尼实在呆板的像根木头。

这年轻人是于阗国的九王子，本名尉迟僧迦陀，但自从他高祖尉迟僧乌波或称尉迟婆跋以李唐宗室自居，改名李圣天后，于阗王室对外大多用李姓，所以他也取了个极具汉人色彩的名字——李尚儒，再给自己来个表字崇文，妥妥的汉人儒生。

这次他奉父王尉迟僧伽罗摩之命，率领这支由官员、僧侣、于阗及粟特商人组成的一千多人的朝贡使团，是到他们口中的大朝——宋朝去朝贡，当然，除了朝贡，他还肩负一个秘密任务。

千余只骆驼、驴子背上的驮着的，除了于阗本国所产的大量玉石珠宝，还有来自葱岭一带的良马、辔头和马鞍，来自波斯的地毯、土丝、香料、象牙、琥珀，还有来自天竺的宝石、珍珠、草药和石脑油等物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朝贡使团携带的贡品和货物实在是太过，肯定会有亡命之徒铤而走险。

在这沙州境内还好，但以他们的行进速度，明天就会走出归义军的地盘，届时，归义军节度使曹延禄派出的五百多护卫骑兵自然会离队。

虽说于阗国民风彪悍、人人尚武，商人甚至文官都能舞刀弄枪。不过真的遇到大群的马匪甚至割据军阀的正规军，那些随行的文官和商人们自保都难，所以，护卫自然是多多益善的。

但问题是，这一老一少两人不太适合做护卫吧，真遇到什么情况，他们恐怕不但帮不了忙，说不定还会拖后腿。他求救般地看向乔克希斯克和不空，让他们帮自己解围。

乔克希斯克却装聋作哑，王子殿下他自然惹不起，可是公主殿下他一样惹不起。

“殿下，其实带上他们两个也无妨。依老僧之见，那老者非泛泛之辈，而那个小施主，与我佛恐怕还颇有些缘分。”

不空顿了顿，指着张漠说道：

“请殿下细看那少年的劈柴动作。”

“哦？”

年轻人闻言再次向张漠年看去。

之前他戏称砍柴焉用军刀，现在细看之下，才发现三尺多长的唐横刀，在张漠手中运用自如，长长的军刀和他稍显瘦弱的身躯竟毫不违和。

再细看，更有意思了！一声声清脆的咔咔声中，圆木很快变成一根根筷子粗细的光滑木条。

见不空大和尚开了头，乔克希斯克也说道：“殿下，国稀说的恨有道拟，而且依末将的看哗，那老这也是打过仗的人。末将也认为可以带桑他们，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娘。”

既然不空大和尚和乔克希斯克都这么说了，李尚儒只有冲之前和常进谈价钱的文官说道：“把那一老一少两人也雇上吧。”

既然王子殿下发话了，那还有什么说的，文官连忙过去招呼。

不同于那些壮年刀客，李尚儒特意让那文官把张漠师徒二人叫到自己跟前，问了下他们的情况。

楚老头三言两语说完，他姓楚，名字连自己都忘了，大家都喊他楚老头，他的徒弟名叫张漠，自幼父母双亡。

楚老头？！不空心中呵呵首笑，这老不死的，换个假名都换不来！

李尚儒自然不知道不空心里想些什么，他在饶有兴趣地端详着张漠。

近距离看，张漠虽说不上玉树临风，倒也是仪表堂堂，看起来不像山野之人，李尚儒冲他微笑道：

“你刚刚是在练刀？”

“劈柴。”

“哦？刀刀干净利落，我倒觉得像是练什么厉害的刀法。”

“只是劈柴，不过熟能生巧罢了。”

挺有意思！李尚儒哈哈一笑，他指了指那小姑娘，对张漠说道：

“你就和我妹妹走在一起吧。”

“啊——哦！”只因为师父在一边，张漠才犹豫着答应了下来。

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小人儿并辔而行，张漠盯着小公主看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红着脸问道：“你见过老虎吗？”

“见过啊！怎么了？”小公主很好奇。

“老虎是不是很美？但是又像狼一样很凶残？”

“老虎是百兽之王，美是很美，凶猛也是是凶猛，残嘛——没有吧！”

“哦！”张漠还是不太理解，老虎看来是真的美而凶猛了，可身边这个小姑娘，美是美，却不觉得凶。

或许，是因为她还小吧！等长大，说不定就和老虎差不多了！

不过长大之后的事的还远着呢，张漠放下戒心，开始和小公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脸色也慢慢地没那么红了。

小公主所说的王宫景象自是让张漠惊奇不己，张漠所描绘的绿洲的点点滴滴及从常进他们那里听来的奇异见闻，又何尝不让从未出过王都的小公主感到新奇。

浩浩荡荡的朝贡使团一路向东，沿途不时可见废弃的岗楼、驿站。

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归义军势力现在依然不可小觑，但这沙州的景象根本没法和百年前张议潮时代相比，更没法和盛唐时代比。

触景生情，李尚儒不由得想起前日，在沙洲拜见嫁给归义军节度使曹延禄的姑姑，姑侄相对无言垂泪的情景。

生在皇家，注定身不由己，特别是生在皇家的女子，更没有什么自由可言，到头来不过是政治婚姻的牺牲品。

本来是无限感慨，但听到身后妹妹不时发出银铃般的悦耳笑声，李尚儒的心情好了许多，不管怎么样，这次朝贡之行都会给她增添一段美好的回忆。

西方最后一抹绯红黯淡下去，徐徐拉开的昏暗的天幕，笼罩了整个沙漠。

在一处比张漠生活的绿洲更小的绿洲边，朝贡使团的人们下了坐骑，准备安营扎寨。

正在和李尚儒闲聊的不空，突然心中一动，闭目凝神，方圆十数里尽在自己的“视野”之内，

难道有什么情况？不空周围的人察觉到他的异常，连忙西处观察，这时东方圆月初升，照的整个沙漠白净净一片。除了连绵起伏的沙丘，却是什么也没有。

众人一脸懵，除了张漠，若有所思的向西北方向望着。

没多久，不空睁开双眼，沉声道：“殿下，西北方有骑兵来了！”

一边的乔克希斯克闻言愣了愣，俯身把耳朵贴在地上，却是有些疑惑——什么都没有啊！

但既然德高望重的国师说了，断然不会有假，所以他不敢起身，只有在地上继续趴着，过了一会，突然跳起身来大喊：“骑兵来袭！戒备！”

刚刚下马没多久的五百多名归义军武士、以及三百多名刀客，再次拿起兵器翻身上马。

好快的速度！

武士们上马时，脚下的沙子己经在微微滚动，很快，不止是薄薄一层的沙子在震动，而是整个大地都在震动。

“列阵！”

随着一声令下，众武士箭上弦、刀出鞘。

震动愈来愈剧烈，还没列阵完毕，便能清晰地听到马蹄声了。

久经沙场的乔克希斯克脸色大变，凭经验判断，对方至少有两千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