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龙图三变（一）

“先生？！”

张漠又惊又喜，惊喜过后，又不禁有些火大。自己千呼万唤了半年多，一点反应没有，现在自己放弃了，先生反倒又巴巴地自己来了。

看着张漠的神情由惊喜变为愠怒，陈抟嘿嘿一笑，“某这半年多来，神游天外，只是依稀听到你的呼唤，却是无法回应。”

是无法回应还是不想回应？张漠没去纠结这个，他被陈抟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然后问了一连串问题：

“还能神游天外？！是不是传说中的灵魂出窍？天外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真的有三十六重天？是不是如同传说中那样，天上有很多神仙？”

“什么灵魂出窍！”陈抟不屑道，“龙眠术大成之日，自然可以神游天外。正如南华真君所曰，‘无所待而游无穷’，只要对世俗之物无所依赖，与自然化而为一，便可不受任何束缚自由地游于宇宙之中。”

他越说越来劲，雪白的须发似水草般飘动，“南华真君又曰过，‘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

“我知道！”张漠的火气又上来了，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陈抟，“‘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嘛，先生名讳抟，号扶摇子，就是取自庄子的这句话。只是先生之前怎么从没提起过龙眠术还能做到神游天外？”

“你尘世间未了的事还多着呢，这个对你来说也是无用。”

“先生确定？”张漠表示很怀疑。

“这个自然。”陈抟呵呵笑道，“为师帮你算过一卦，你小子桃花运多着呢！”

张漠的脸红了一红，连忙岔开话题：“那……到底有没有三十六重天？有没有神仙居住？”

陈抟冷哼：“有个屁的神仙！”

没有神仙？张漠眨眨眼，“那有什么？”

“无穷无尽中，除了宇宙本身生机勃勃外，不但没有神仙，连花花草草、蚊虫之类的都没有。”

“这才半年时间嘛，大概是先生没找到神仙所在的地方。弟子想，既然是无穷无尽，就算没有神仙，也总会有其他什么生命的。”

“你去过？”

“没……有！”

“那你还说个什么？”

“弟子驽钝！”

“确实够驽钝的！”陈抟冷哼，“某都说了，无穷无尽中，什么都没有！”

“那……先生不打算继续神游下去了？”

“神游还是要神游的，不过不去天外了，还是在世间西处晃晃得了，没去的地方还多着呢。”

张漠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什么意思？”这点小表情自然瞒不过陈抟的眼睛，“觉得我半途而废？”

张漠仍然没说话，不过看表情是默认了的意思。

“不好玩！”

“什么？”

“神游天外不好玩！虽说刚开始觉得很震撼，但是一个人在无穷无尽中飘荡，时间久了，还是觉得有些孤独了。”陈抟说到这，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漠，说道：“等将来你龙眠术大成之时，你我师徒一起去神游天外。”

“先生刚刚才说过，我尘世间未了的事还多着呢，还是先生一个去得了。”

“你就不想开开眼界？”

张漠突然想到了什么，“先生一个人在华山待了那么多年也没见孤独，这才不过半年就说孤独了，先生到底……”

陈抟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张漠大概猜到了，自己所想的应该是对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先生到底是觉得孤独了，还是心里有些恐惧了！”

这次是陈抟选择了默认。

古今中外的隐士，无论是隐居山野也好，还是独居海岛也罢，终究还是在人们熟知的环境中。

而无穷无尽的宇宙，几乎一切都是陌生的、都是未知的，所以哪怕是他陈抟，在孤身一人面对这些时，也会有着来自心底深处的恐惧。

陈抟固然在回想着那莫名的恐惧感，而张漠也似乎感同身受的体会到了那种恐惧，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沉默许久，陈抟再次缓缓开口问道：“你这半年多来天，天天找我，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武学考试……我感觉有些吃力了，想着向先生再学点什么本领。”

陈抟微笑道：“你想学什么？”

“先生，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您老人家是不是说过，咳！”张漠咳了两声，继续说道：“您老人家说，辟谷之术我不想学，炼丹之术我不想学，‘黄白之术’我不想学，天术我还是不想学，剑术我想学但又不行，这块您倒真不如师父，相术我估计又学不会……”

“我说过吗？”

“……”张漠翻了个白眼，“其实除了炼丹术和‘黄白之术’，其余的我都想学！”

“呵！”

“呵——是什么意思？”

“贪多嚼不烂！你学了我的龙眠术，学了楚天遥的剑法，学了不空和尚的谛听术，学了杨家的刀法，难道还不够？”

“可是先生您还不是会那么多？”

“我两百多岁了！”

“我也……我不是会龙眠术吗？先生说过，梦中的时间是无限的！”

“龙眠术又不是万能的！”陈抟用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着张漠，“再说了，梦和现实总是有所区别的，哪怕是修炼了龙眠术，梦中学会的，运用到现实中还是要耗费时间和精力的。”

张漠不语。

“还有一个问题，你自己应该也感觉到了，龙眠术用多了，第二天还是会很累的，如果用的特别多，甚至一连几天都感觉很累。”

张漠默认。默认之后，他嗫嚅道：“师父传授我的不是剑法、是刀法，龙眠术和谛听术有些类似，说起来，我只会两样——刀法和龙眠术。”

“两样还少吗？”陈抟斥责道，“你看你那六个师兄，每人只学了一样，不照样可以开宗立派！”

“可问题是，眼下只靠这两样，武学的考试我过不了关！”张漠反驳，“先生也别藏私了，总要再传授一门技艺给我。”

“为什么考试过不了关？”

“我打不过人家啊！”

“打架并不一定全靠蛮力，只凭招式的精妙也可以打赢对方。”

“可我学的刀法首来首去，必须要借助力量。”

看似在沉思，其实陈抟在心里偷着乐呢，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求着张漠学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嘿嘿！

“或者，把我的病医好了！只要病好了，一切都不在话下。”

“你的病？你没得病！”

“可是……”

“别急！”陈抟嘿嘿笑着：“你五师兄红云精通医术，知道那药引是什么，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会出现；你六师兄范铧通晓相术和天象，他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出现，但是不知道那药引是什么？”

“……”

“你师父我最厉害，既精通医术，又通晓相术天象，所以我既知道那药引是什么，也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出现！”

“那先生赶快告诉弟子啊！”

“还是那句话，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的。”

“……”张漠呆了半天，然后悻悻地说道，“那就只有请先生再传授点什么了！”

“可以！”

“真的！？”张漠大喜过望，先生终于还是同意了。

“你想学什么？先说好，最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