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名将风采（一）

相较外舍时，内舍减少了步射、骑射、步战长短兵器、马战长短兵器等科目的内容，与此同时增加了诸家兵法、儒家典籍、术数之类的内容。

甚至还增加了一门新的课程——经典战例分析，“教授官纂次历代用兵成败足以训者讲释之。”

毕竟武学培养目标是带兵的将领，不是培养冲锋陷阵的普通兵卒。

经典战例分析差不多是武学生们最喜欢的一门课，因为课堂上不止是教授官在讲，也要他们讨论、辩论，有些时候还要他们在地图或者沙盘上进行推演。年少气盛的他们，经常争论的面红耳赤，却又兴奋异常。

因为科目增减的原因，张漠顺利通过了内舍的春试，虽然还是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然后，他把死皮赖脸求来的术数打入了“冷宫”，相比于诸家兵法，这个用处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太早的如涿鹿之战、牧野之战等由于传说成分太多、史料太少外，不在教授之列，其余著名的战例几乎都过了一遍。

那些名将的风采，让张漠着迷不己。他经常幻想自己是乐毅、是白起、是李牧、是项羽、是韩信、是班超、是霍去病、是郭子仪……

很快，他不满足于幻想和沙盘上的推演，而是借着龙眠术在梦中反复推演那些战例。

寒来暑往，内舍升上舍的秋试如期而来，这次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张漠不但顺利通过，甚至没有排在倒数第一！他排在了倒数第二。

终于开始坐等肄业了！三十名新晋的上舍生一个个喜笑颜开。

张漠把《龙图易》彻底抛诸脑后，这玩意儿太费脑子了！种放的《蒙学》偶尔还是翻一下，至于的《观空篇》，他却是没事拿出来看两眼。

“欲究空之无空，莫若神之与慧。斯太空之蹊也，于是有五空焉。”倒不是陈抟所谓的“五空”——顽空、性空、法空、真空、不空，让他感到多么高深，只是怀疑不空那大和尚是不是和陈抟一伙的？

上舍三十人的名额，只要不是春秋两次考试成绩太离谱，基本就是坐等肄业授官了。

有几个人就是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但大多人还是和前两年一样干劲十足，特别是张漠，他发觉上舍的科目才是最有意思的。

到了上舍，步射、骑射、步战长短兵器、马战长短兵器等科目，何止是减少，差不多只在早操时操练一番，剩余的时间几乎全部用来学习诸家兵法。

经典战例分析这门课程依然保存，不但保存，还升级了。

阵法、战例的推演，不再局限于地图和沙盘，殿前司拨来千余名禁军，交由上舍生们指挥，用作阵法的演练和经典战例的推演。

张漠第一次有了当将军的感觉。

只是他很快发现自己的那些所谓领兵打仗，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第一次让他感到怀疑人生的，是在武学见到大宋的三位名将。

其实从内舍开始，武学就陆续请一些带过兵的将领们来进行授课，但那时大多只是停留在理论上。

这次，武学一下来了三位名将——李继隆、折御卿、杨延昭，大宋当代最耀眼的三位将星，齐聚武学。

三人都是出自军人世家，都是战功赫赫，特别是李继隆。三人中他不但年龄最长、官职最高，战功也最为显赫。

论年龄，李继隆比折御卿和杨延昭大了八岁。

论职位，李继隆任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定州都部署。他既是大宋禁军最高指挥机构“两司三衙”中的高级将领，又是负责大宋最重要边防地域的统帅。而折御卿是权知府州军州事，只负责一州的军事，杨延昭更低了，仅是崇仪使、知定远军，他们远远没法和李继隆相比。

所谓“两司”，指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司；所谓“三衙”，指殿前司下属机构殿前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司下属机构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和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

定州几乎是契丹入侵中原的第一道门户，“天下根本在河北,河北根本在镇、定，以其扼贼冲，为国门户。”而定州都部署“掌总治军旅屯戍、营防守御之政令”，总领定州、镇州军政，其重要性在各边防将领中无与伦比。

论战功，李继隆之前曾数次打败党项人，如果仅凭这个，折杨两人倒也差不了多少。

拉开差距的是三年前的徐河之战。时任定州都部署的李继隆，以一万步骑，大败契丹第一名将耶律休哥所率的三万精锐骑兵（有资料称是八万骑兵，作者认为，哪怕李继隆用兵如神，以步兵为主的一万人，大败八万精锐骑兵，还是有些不太靠谱了，所以还是采用了三万这个靠谱些的数据）。

徐河之战中，李继隆不仅仅是打败了耶律休哥的军队，还重伤了耶律休哥本人，“于越（耶律休哥官职）方食，失箸短兵中其臂，创甚，乘善马先遁。”报了高梁河之战中耶律休哥射中官家那一箭之仇。

这三位“大佬”授课，学生们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不是办法，这样学不到什么，李继隆和折杨二人商量了下，决定还是先来热下身，活跃下气氛。

来到校场，随机挑选了几人，让他们演练了几个阵法，又推演了两个战例。武学生们兴奋地等待三位名将的点评，他们想刚刚演练的阵法和推演的战例，早就轻车熟路了，肯定会得到表扬。

没想到，看台上的李继隆三人丝毫没有赞许的表情。

折御卿沉声说道：“《孙子》你们应该都熟记于心了，谁来背诵一下《虚实》篇？”

片刻犹豫后，有一名武学生自告奋勇的站出来背诵。

“不错！背的滚瓜烂熟！”折御卿微微点头赞许，“那你解释一下，‘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这段话。”

“如果充分防备前面、后面的后力就会不足，充分防备后面、前面的兵力就会不足，充分防备左边、右边的兵力就会不足，充分防备右边、左边的兵力就会不足，处处都防备，那么就会处处兵力都不足。”

折御卿嘴角微微上扬，扫视了一圈笔首站立的武学生们，“大家都会背诵这段话，也都知道这段话的意思。可是运用起来，你们好像又全都忘了。”

武学生们有些茫然，不太明白折御卿等人是什么意思。

“战场上，能用的兵力就那么多，虽说预备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填补薄弱的方向，但绝不可能同时在所有方向上都保持强大的力量，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御。”

折御卿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战争本来就是赌，赌，就不可能面面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