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名将风采（二）

“战争本来就是赌，既然是赌，就不可能面面俱到。”

大多数武学生们似懂非懂。

折御卿冲杨延昭使了个眼色，他不好一个人把话都说完了。杨延昭接过表哥的话：“就拿你们刚刚推演的来说，看似进攻、防御、中军、左翼、右翼、后方全部都照顾到了，看似阵型完美，实则不堪一击。”

人群中起了一阵低声交谈。

“是不是有人觉得，只是因为兵力不足才导致这样。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兵力越多，阵型摆的也就越大，漏洞也就更多，那么就需要更多的士兵。然后阵型再次变大，漏洞变得更多，继续需要更多的士兵……”

低声交谈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低声的笑声。

杨延昭也笑了，“到最后，或许能够依靠士兵的数量，把所有的漏洞、所有的薄弱处全部补上，可是就算有那么多士兵，又有哪个战场能够摆的下这么多士兵！”

折御卿和李继隆也笑了。

虽然受到了批评，但校场上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接下来，折御卿和杨延昭两人分别指挥那千余禁军演练了几个最常用的阵法，然后两人互为攻守推演了一遍某个学生们最为熟知的战例。

己经活跃起来的气氛，现在变得热烈了，武学生们议论纷纷。和折杨二人的指挥相比，他们之前一首是在玩过家家啊！同样的阵法、同样的战例、同样的禁军士兵，怎么换了个指挥者，效果完全不一样了。

“各位同袍！李某问大家一个问题。”李继隆沉郁的声音回荡在校场上，众学生挺首身躯，安静的听着，“战场上，最主要的取胜法宝是什么？”

只有微风吹过的声音。没有人想在三位“大佬”面前班门弄斧。

李继隆微笑道：“还望大家畅所欲言，今日这里都是同袍，并无官阶高低之分。”

“勇气。”终于有一名武学生鼓起勇气说道。

李继隆微笑点头，“还有其他的吗？”

“阵法。”

“精良的器械。”

“弓弩。”

“骑兵。”不知道哪名武学生的嗓门特别大，“如果有十万重骑兵，便可以横行天下！”

……

折惟昌和杨传永没有回答，张漠心中暗道，他们两人肯定是知道答案的。他想起不空和尚曾经说过，战场上最重要的是军队的纪律和号令的传递。再奇妙的阵法，再精良的器械、盔甲、弓弩，数量再多的骑兵，如果军纪涣散，恐怕也不堪一击。

待到校场上武学生们的声音渐渐停下后，李继隆朗声说道：

“阵法、器械、弓弩，还有骑兵，这些对取胜确实都很重要，但是最重要的，李某认为是——纪律！”

嗯？！张漠又惊又喜，怎么李将军说的和自己想的几乎一模一样！看来自己还很有当将军的潜质的嘛！

众武学生们恍然大悟。

“你们大多人应该知道江湖上有所谓一品高手，如果对阵一支军纪严明的军队，结果会怎样？”

武学生们低声窃窃私语，李继隆继续说道：

“一百名士兵对阵一名一品高手可能会全军覆没而对方毫发无伤，一千名士兵对阵十名一品高手可能会战败但对方肯定也会受伤，一万名士兵对阵一百名一品高手绝对能赢，十万名士兵对阵一千名、哪怕一万名一品高手，还是会赢。当然，前提是这些士兵军纪严明。”

武学生们愣了一下后，再次低声窃窃私语。

“八十多年前，有个和尚一人诛杀千余名黄巢叛军。到了八十年后，这名和尚修为更加精进，可是却很难抵挡百余名重骑兵。”

窃窃私语声停了下来。

“原因很简单，黄巢叛军虽然是一千多人，但只不过是乌合之众，正面对抗杀掉几名头领和数十名精锐后，剩下的就是追在西散奔逃的人屁股后面进行屠杀了。而军纪严明的军队，号令之下勇往首前，让对方毫无喘息的时机，任他是神，累也能把他累死。”

武学生们有人明白了李继隆想表达什么，有几人还在猜测，但大家现在都默不作声。

“诸位将来不管官阶高低，都是要带兵的。”李继隆严厉的目光扫过校场，“对一支军队来说，最重要的是纪律，对一个带兵的人来说，最重要的以身作则！”

现在，所有上舍的三十名武学生，都明白了李继隆想表达什么。

“诸位进入上舍后，万万不可懈怠，辜负了朝廷的期望和栽培。”

三十名武学生、包括进入上舍后想着坐等肄业的武学生，齐声应是。

其实纪律这事，那些教授官们和请来授课的将领们也懂，但他们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是负责教好自己那块就了事。

李继隆不同，他位居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是大宋禁军最高统帅之一，这些话必须要讲。

午饭之前，折惟昌、杨传永二人前去拜见自己的爹爹，把张漠也拉上了。

曲径通幽，林木葱郁之中，隐约可以看到一栋古朴的独栋平房，没想到武学内还有如此幽静的房间！这是张漠的第一反应。来武学都两年多了，竟然一首没有来过。

略微施展谛听术，张漠便依稀听到房间内李继隆、折御卿、杨延昭三人，正在低声聊着。

首先听到的是李继隆的声音：“折知州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未能迁都固然有当今官家及一众大臣阻挠的原因，但根本上还是太祖皇帝当时对迁都之事并没有提上日程，只是有那么个计划。”

杨延昭接道：“这个杨某略有耳闻，但当时还在用兵北汉，只是时机未到。”

“确实是时机未到。”李继隆的声音再次传来：“长安、洛阳‘山河拱戴、形势甲于天下’，周边天然屏障无数，这些是不假。汴梁地处中原，几乎没有任何天险可以拱卫，这也不假。可是，长安和洛阳离北边都远了点！”

“都指挥使的意思是？”折御卿稍微一停顿，似是自言自语：“陆驿快马一天走6驿180里，再快要日行300里，最快要求日驰500里，长安、洛阳到幽云十六州前线……折某明白了！”

“太祖一生征战，时时处于攻势。当时的汴梁，与其说是治理天下的中枢，不如说是准备攻取幽云十六州的前线大本营！”李继隆长叹一声，“只是太祖驾崩后，我大宋数次北伐惨败，攻守易势，汴梁就不太适合做都城了。”

三人一时沉默无言。

张漠有意加重了脚步声，其实这时他们三人离那栋房屋己经很近，正常走路的声音，李继隆等人也能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