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香魄镇山河

赵暮雪的血溅在衮服上时，沈墨听到了琉璃碎裂的声响。

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他体内——那些即将彻底晶化的经脉，突然被某种温暖的力量撑住，裂痕蔓延的速度戛然而止。

"陛下......"她染血的手指抚过沈墨胸前的裂纹，"......好好活着。"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骤然崩解！不是化为香块，而是成千上万只金凤凰，每一只都由火焰构成，拖着长长的尾焰冲向云霄。

替身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三十丈长的身躯被金凤贯穿。靛蓝鳞甲剥落处，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纯净的金色光流——这才是被囚禁二十年的真龙气！

沈墨跪在祭坛上，看着自己的双手逐渐恢复血色。但掌心那道为合印留下的伤痕里，却凝着一滴蓝色血珠，怎么都擦不掉。

"香魄宿主献祭后，会留下‘痕’。"李琅拾起赵暮雪遗落的螭纹玉坠，"陛下这里......"

他指向沈墨心口："永远缺了一块。"

三日后，渭河渔民捞上来一条金鳞鲤鱼。

鱼鳃旁生着细小的龙须，眼珠像两粒蓝宝石。更奇的是，被它游过的水域，沉疴多年的老翁当场丢开拐杖，瘫痪的孩童蹦跳如常。

"龙气复苏，万物得泽。"太常寺的老博士颤巍巍捧着奏章，"然臣夜观天象，紫微垣旁有靛星闪烁......"

沈墨推开窗。本该秋叶枯黄的光景，皇城草木却郁郁葱葱。一片梧桐叶飘落掌心，叶脉里流淌着肉眼可见的金色光点——但翻到背面，叶肉上布满蛛网般的蓝纹。

亲卫统领突然闯入："陛下！终南山......"

急报在沈墨手中展开。山民描述的"龙影"与潼关驿站出现的龙角少年特征完全吻合：额生双角，眸含蓝焰，所过之处草木异变。

最骇人的是附图——少年身后拖着口冰棺，棺盖上用血画着凤凰纹！

"李琅到哪了？"

"昨夜刚过潼关。"统领的甲胄缝隙渗出蓝雾，"但他派心腹送回这个......"

呈上的铁匣刻着西域符文。沈墨用锯齿短刀撬开，里面静静躺着半块冰晶，晶中冻着根发丝——

在灯光下，发丝呈现出与赵暮雪完全相同的靛蓝色光泽。

西市茶楼的说书人正在讲"妖狐夜袭长安"的新编故事。

沈墨戴着斗笠坐在角落，听满堂喝彩。那些亲身经历过香毒之灾的商贩，此刻正为虚构的狐妖啧啧称奇。柜台边卖胡饼的老汉，脖子上还留着净化后的疤痕，却对"沉水香"三个字一脸茫然。

"客官您的茶。"小二放下的杯底压着张纸条。

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接触过凤凰印者，记忆未失。今夜子时，安业坊柳树下。"

落款画着个火焰纹——正是浴火亲卫的暗记！

沈墨指尖燃起蓝焰将纸条焚毁。火焰中浮现出片刻幻象：某个地窖里，十几个眼含蓝光的人正围着凤凰印拓片跪拜，为首者穿着神策军制式靴......

茶楼突然安静。说书人惊惶地指着窗外——终南山方向升起一道蓝金光柱，隐约可见龙影盘旋！

沈墨的裂痕骤然剧痛。他捂住心口离席时，听见身后茶客们的议论：

"听说新皇上任就大兴土木修皇陵？"

"嘘......据说他在陵里藏了活祭品......"

安业坊的枯柳树下，亲卫统领摘下了面甲。

他的右眼己完全晶化，左眼瞳孔里却跳动着与沈墨相同的火焰纹："陛下，我们撑不了多久了。"

地窖里跪着的十二人，全是接触过凤凰印的浴火亲卫。他们轮流触碰中央的印拓，每接触一次，身上的晶化就减缓几分——但印拓的颜色正逐渐变蓝。

"记忆在流失。"统领撕开衣领，露出心口的火焰烙印，"唯有此法能暂保清醒......"

沈墨突然按住他额头。裂痕中的蓝血顺指尖流入统领晶化的右眼，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赵暮雪在冰井台刻下的记号、李琅与西域人的密谈、甚至还有......龙角少年开启冰棺的瞬间！

"陛下！"统领惊恐后退，"您的脸......"

铜镜映出骇人一幕：沈墨右颊的裂痕扩大了，缝隙中不是血肉，而是不断翻涌的靛蓝雾霭！

地窖突然剧烈震动。头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接着是弩箭破空的尖啸——

"神策军奉旨清查叛党！"

皇陵地宫的入口藏在献殿壁画之后。

沈墨抚过壁画上的浴火凤凰，指尖在凤凰眼珠处稍顿——这里本该镶嵌两颗蓝宝石，如今只剩空洞。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己照到甬道转角。

"陛下请三思！"亲卫统领拦住他，"地脉未稳，此时入陵必受香毒反噬！"

沈墨看向掌心。那滴擦不掉的蓝血正在膨胀，表面浮现出赵暮雪最后的微笑。他突然将血珠按在壁画凤凰的眼窝里——

整面墙无声旋转，露出后面幽深的阶梯。

地宫深处的寒气比记忆中更刺骨。沈墨的裂痕在低温下微微收缩，但每走一步，仍有细小的蓝雾从缝隙中渗出。最里间的殉葬品室中央，静静摆着口未上漆的白棺——

这是沈砚生前亲自督造的"镇香棺"，内壁刻满反写的《往生咒》。

沈墨推开棺盖，里面整齐摆放着：

- 半块染血的螭纹玉坠

- 绘有火焰纹的婴儿襁褓

- 一卷用靛蓝丝线装订的手札

手札扉页，父亲的字迹刺入眼帘：

"墨儿，若见此书，说明香魄己然归位。记住，你不是容器，而是最后的......"

追兵的火光映到地宫入口。沈墨来不及看完，突然将手札按在胸前裂痕上——

纸张触到蓝血的瞬间，所有字迹浮空而起，在他眼前重组为一句惊心动魄的真相：

"赵暮雪才是真正的皇嗣，你才是香魄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