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羊皮地图

建隆三年九月十五，渭水河畔的芦苇被秋风吹得沙沙响。吐蕃首领尚波于牵着战马，望着对岸大宋的旗帜，手里攥着卷磨得发亮的羊皮地图——那是伏羌县的地界图，边缘还留着去年战乱时的刀痕。

“尚波于酋长，别来无恙？”赵匡胤的声音从木桥上飘来，他穿着藏青色锦袍，腰间没挂龙纹玉佩，反而别着柄吐蕃样式的短刀——那是去年俘虏的吐蕃将领送的。尚波于看见皇帝身后跟着的士兵，正帮着几个吐蕃牧民赶羊，羊皮袄上还沾着渭水的泥浆。

“陛下，我等愿归还伏羌县。”尚波于单膝跪地，地图在风中展开，“去年贵军放了我部落的老弱，又送来了青稞种子……”他抬头时，看见赵匡胤蹲下身，指尖划过地图上标着“桑林”的记号，那里如今画着大宋和吐蕃的牛马一起吃草的简笔画。

“土地是死的，人是活的。”赵匡胤把短刀摘下来，刀柄朝向尚波于，“这刀还给你，以后咱们以渭水为界，互市通商——你们的战马换我们的丝绸，如何？”尚波于愣住了，他以为大宋皇帝会提割地赔款，却不想对方递来的是通商的橄榄枝。当天午后，渭水边升起了炊烟，大宋的士兵和吐蕃牧民围坐在一起，吃着青稞饼就着羊肉汤，羊皮地图上的刀痕，渐渐被新画的市集符号盖住了。

十七日清晨，汴京的建筑工地响起了震天的夯声。赵匡胤戴着草帽，亲自往武成王庙的地基里埋第一块青砖——庙里要供奉的，是古代名将姜子牙，民间都叫他“姜太公”。

“陛下，这庙的大梁要不要用金丝楠木？”工部侍郎擦着汗，指着堆成小山的木料。赵匡胤却摇摇头，指了指旁边的老石匠：“问问老人家，姜子牙当年在渭水钓鱼，用的是金钩吗？”老石匠一愣，忽然笑了：“陛下说得对，姜太公是靠本事打天下，不是靠排场！”

奠基礼上，赵匡胤亲手刻了块木牌，上面写着“止戈为武，爱民为成王”——这是他给武成王庙定的规矩。当第一缕秋阳照在庙门上时，百姓们看见皇帝正帮着工匠搬瓦片，龙袍袖口挽得老高，露出小臂上的旧伤疤——那是早年打仗时留下的箭伤。有个胆大的孩童凑过来：“陛下，姜太公真的会显灵吗？”赵匡胤笑着揉了揉孩子的头：“只要咱们心里装着百姓，姜太公的魂儿，就住在这庙里。”

二十一日晌午，汴京街头突然热闹起来。占城国的进贡队伍抬着雕花木箱，箱子里装着大宋没见过的奇珍：比拳头大的菠萝蜜、叶子能盛水的睡莲，还有会模仿人说话的鹦鹉。

“启禀陛下，这是我国的‘占城稻’种子，一年能收两季。”占城使者掀开最后一个木箱，金黄的稻种在阳光下闪着光。赵匡胤眼睛一亮，想起去年淮南饥荒时百姓饿肚子的样子，伸手捏起一把稻种：“好！把这些种子分给江南的百姓，再派咱们的农官去学种稻的法子——记住，别让使者空着手回去。”

当晚，占城使者收到了大宋的回礼：除了瓷器和丝绸，还有赵匡胤亲手写的《农桑手册》，封面上画着占城稻和大宋粟米并排生长的图画。使者翻开手册，看见里面记着“种稻要控水，施肥要趁雨”等详细步骤，每一页都画着简笔画，连不识字的农夫都能看懂。“大宋皇帝果然厉害，连种田都要管得这么细。”使者对随从说，“难怪百姓都说，跟着这样的皇帝，饿不着肚子。”

当占城的稻种被送往江南时，赵匡胤却在汴京郊外的桑树林里发了火。他看见几个汉子挥着斧头砍桑树，树干上的年轮清晰可见，树根旁还堆着刚剥下来的桑皮——那是用来养蚕的宝贝。

“住手！”赵匡胤冲过去，一把夺下斧头，斧刃在他掌心划出一道血痕，“桑树能养蚕，枣树能结果，砍了它们，百姓拿什么换粮食？”汉子们吓得跪地，其中一人哭丧着脸：“陛下，我们想砍了树换钱……”话没说完，就看见皇帝蹲下身，捡起一片桑树叶，叶面上还趴着只正在吃叶的蚕宝宝。

“传朕旨意：从今往后，敢砍桑树、枣树者，杖责三十，再罚种十棵树。”赵匡胤掏出随身带的银锭，塞给汉子们，“用这钱买些蚕种，跟着官府学养蚕——桑叶能卖钱，蚕茧能做衣，比砍树划算多了。”当天傍晚，桑树林里多了块木牌，上面刻着“护桑护枣，子孙有饱饭”，落款是个歪歪扭扭的“赵”字——百姓们说，那是皇帝亲手刻的。

九月的最后一天，武成王庙的飞檐上落满了金黄的银杏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