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崩溃

永安侯府的喜宴，如同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在京城的夜色中徐徐展开，将世家大族的煊赫繁华渲染到了极致。

红烛摇曳，映照着杯盏交错，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然而，在这片喧嚣之中，凌云轩的西厢房却静谧得如同被遗忘一般，与外面的热闹喧嚣格格不入。

平日里，这里便是清冷寂寥，此刻更是静得落针可闻。

唯有那摇曳的红烛，兀自垂泪，映照着一室的清冷与孤寂。

裴行舟强打着精神，应酬完一波又一波前来道贺的宾客，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

只是那笑意，却再也无法抵达眼底，反倒像是一张精致而冰冷的面具，将他真实的情绪，尽数掩藏。

他惦念着裴老夫人的安排，惦念着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纤细身影。

终于寻了个无人注意的空隙，他借故离席，几乎是逃也似的，朝着凌云轩的方向疾步而去。

他的脚步，再不复往日的沉稳从容，反倒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急切，几分迫不及待的期盼，还有几分连他自已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一颗心，早已如离弦之箭，飞到了那朝思暮想的人儿身边。

他急切地推开那扇熟悉的紫檀木门扉，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仿佛一声沉重的叹息，回荡在这空旷的房间里。

一股冷清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他惯用的松木熏香，清冽而提神，往日里总能让他心旷神怡，此刻却只让他觉得愈发烦躁不安。

房内，红烛静静地燃烧着，映照着那张空荡荡的喜床，以及床上那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喜服。

那喜服，以金线绣着并蒂莲的图案，寓意着百年好合。

此刻却静静地躺在那里，再也映照不出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娇颜，那抹他心心念念的身影。

喜床旁，一个婆子昏迷在地，人事不知，似是被人打晕了过去。

裴行舟的心，猛地一沉，如坠冰窟，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疾步上前，将那婆子摇醒，声音嘶哑而急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沈玉珠呢？她去哪儿了？”

那婆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她茫然地睁开眼睛，眼神涣散，显然还未从昏迷中完全清醒过来。

她看着眼前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庞，只觉得一阵阵的恐惧从心底升起。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已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说话！”裴行舟怒吼，那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婆子耳边炸响，震得她浑身一颤。

他一把揪住婆子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那双深邃的凤眸中，此刻充满了血丝，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奴婢……奴婢不知……”婆子终于找回了自已的声音，她哆哆嗦嗦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奴婢……奴婢突然就晕了过去……醒来后……醒来后就不见了表小姐……”

她断断续续，语不成句，眼神左右闪躲，不敢直视裴行舟那双仿佛要吃人的眼睛。

裴行舟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撕裂开来，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那个他心心念念想要留在身边的女子……

那个他费尽心思，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得到的女子……

竟然就这样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珠儿！珠儿！”他失魂落魄地呢喃着。

那声音，在这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悲伤和绝望。

他松开婆子，跌跌撞撞地在房间里寻找着。

他掀开床幔，推开衣柜，翻箱倒柜，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仿佛只要他找得够仔细，就能将那个他心爱的女子从这空气中找出来一般。

平日里温文尔雅、从容不迫的世子爷，此刻却状若疯魔，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风采？

他双目赤红，布满了血丝，额头上，青筋暴起，如同一条条狰狞的虬龙，盘踞在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上，更添几分可怖。

他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手背上青筋根根绽出，似欲择人而噬。

“来人！来人！”

他猛地转身，冲到门外，对着院子里的家丁们声嘶力竭地大吼道。

那声音，嘶哑而绝望，如同受伤的野兽发出的哀嚎。

“去找！把表小姐找回来！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回来！”

家丁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世子爷如此失态的模样。

平日里，他总是那般温润如玉，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而此刻的他，却像是一只被困的野兽，暴躁不安，充满了攻击性。

仿佛随时都会失去理智，将周围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此时的苏晴宜，正端坐在喜房之中，享受着新婚的喜悦。

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已微微隆起的腹部，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她的计划进行得天衣无缝，既除掉了情敌，又避免了与裴行舟和裴老夫人的正面冲突。

在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她赢了。

沈玉珠，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人，终于彻底地消失了。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看到那张噩梦中出现的脸。

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挡她追求幸福的脚步。

再也没有人，能够撼动她在裴行舟心中的地位。

裴行舟，她的夫君，她孩儿的父亲，她自小的春闺梦里人……

将完完整整的，属于她一个人。

而此时的沈玉珠，正带着青儿，离开了繁华喧嚣的京城，一路向南而去。

马车颠簸，车轮滚滚。

她掀开车帘，回望了一眼，夜幕下那渐行渐远的巍峨城墙。

这座城，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有欢笑，有泪水，有甜蜜，也有痛苦。

而如今，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去，成为她生命中一段尘封的往事。

她要开始新的生活。

不再受任何人的摆布。

不再做任何人的附属品。

她要去寻觅自已的未来，哪怕前路荆棘丛生，她也绝不回头。

“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沈玉珠转过头来，看着青儿那张稚嫩娇美的脸庞，微微一笑，说道：“去一个没有永安侯府，没有裴行舟，没有苏晴宜的地方。去一个，我们可以自由自在，重新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