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蛇祸

心腹听得冷汗涔涔，却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可……可据东宫的人传言，太子妃娘娘平日里，似乎只对桂花糕和糖醋里脊感兴趣……”

“她爱吃什么与本王何干！”

萧临辰猛地一脚踹翻了身旁的香炉，里面的香灰撒了一地。

他双目赤红，状若疯魔，“本王说她吃蛇，她就是吃蛇！还要蘸着人血吃！你听懂了没有！”

“懂……懂了！属下这就去办！”心腹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书房内，只剩下萧临辰一人。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方才的暴怒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缓缓走到窗边，望着东宫的方向，那双狭长的双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恨意。

萧临渊，你不是自诩算无遗策，能护她周全吗？

本王偏要让你看看，什么叫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我要让你尝一尝，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被污水泼满全身，被天下人唾弃，而你却百口莫辩，无能为力的滋味！

本王要让你知道，你护不住！

你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回京的第三日，禁军统领周莽的调查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翊翾宫内，哭得双眼红肿、几欲昏厥的柳贵妃，终于等来了她想要的“真相”。

“启禀陛下，启禀贵妃娘娘。”

周莽一身戎装，单膝跪地，神情肃穆，声音沉稳如铁。

“经太医院王太医及一众医官反复查验，六殿下坐骑的伤口，并非寻常利器所致。”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份由数名太医联名画押的验伤文书，呈了上去。

“在马臀深处，发现了两个极其细微、几不可见的血洞，创口周围皮肉发黑，乃是中毒之兆。”

柳贵妃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射出怨毒的光。

皇帝萧彻接过文书，面无表情地展开，目光在那两个小小的血洞图样上停留了片刻。

“什么毒？”他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周莽垂下头，声音愈发沉凝：“王太医推断，应是蛇毒。而且……是一种极为罕见的金环蛇，此蛇毒性猛烈，非北燕本土所有。”

“蛇？”柳贵妃像是抓住了什么，声音尖利起来，“好端端的围场，哪来的毒蛇！”

周莽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禀报：“臣己派人封锁围场，在那处陡坡附近的草丛中，找到了一条己经死亡的金环蛇。”

他说着，再次呈上一个木盒。

内侍战战兢兢地打开，一条首尾被斩断、通体金环与黑环相间的死蛇，赫然躺在其中。

柳贵妃只看了一眼，便发出一声作呕的惊叫，捂住了嘴。

“继续说。”

皇帝的语气依旧平静，却让殿内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周莽的声音如同敲在每个人心上的鼓点：“臣查遍宫中记录，此蛇……唯有在三个月前，东宫膳房为太子妃娘娘采买的一批南梁特产药材中，有过记录。”

轰！

一言既出，满室死寂。

柳贵妃僵住的脸上，那极致的悲痛与绝望，瞬间被一种扭曲的、得偿所愿的狂喜所取代。

她找到了！

她终于找到了可以把那个南梁贱人钉死在耻辱柱上的理由！

“是她！”

柳贵妃猛地从榻上扑了下来，状若疯妇，死死地抓住皇帝的龙袍。

“陛下！是她！就是那个沈玉珠！”

“臣妾早就听闻，南梁女子最喜用这些毒物泡酒制药，说是能驻颜养身！定是她心怀怨恨，不满麒儿在围场冲撞了她，才暗中纵蛇行凶，谋害皇子！”

“她好恶毒的心！陛下！您一定要为麒儿做主啊！”

哭喊声撕心裂肺，在华丽却冰冷的宫殿中回荡。

皇帝萧彻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衣袍。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缓缓转向了东宫的方向，幽深得如同万年寒潭。

……

流言，如同一场无形的瘟疫，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整个皇城内外。

起初，还只是宫人间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六皇子不是意外坠马，是被人害的！”

“是被毒蛇咬了！那蛇啊，剧毒无比，是南梁那边才有的东西！”

很快，流言便添油加醋，变得有鼻子有眼，矛头首指东宫。

“是太子妃！听说是她从南梁带来的毒蛇，就养在东宫里！”

“哎哟我的天，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养那么吓人的东西？”

“你们懂什么！听说南梁的贵女都好这一口，用蛇血蛇胆做胭脂水粉，说是能青春永驻呢！”

更有甚者，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

“我表姐的堂兄在东宫当差，说亲眼看到过太子妃的侍女偷偷摸摸地往膳房送活物呢！当时还以为是兔子山鸡，现在想来，啧啧……”

“蛇蝎美人，真是蛇蝎美人啊！”

“可怜我们六殿下，才十二岁，就断了一条腿，这辈子都毁了……”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不过短短两日，沈玉珠便从一个聪慧机敏、在除夕宴上与太子剑舞合一、惊艳西座的和亲公主，变成了一个心肠歹毒、因细故而纵蛇伤人的南梁妖妃。

……

东宫，毓庆宫。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九公主萧云棠气得一张俏脸通红，在殿内来回踱步，将一块上好的波斯地毯踩得吱嘎作响。

“什么金环蛇！什么泡酒驻颜！我皇嫂分明连只毛毛虫都怕得要死，怎么可能去碰那种滑溜溜的东西！”

她说着，一把抓住沈玉珠的手，急得快要跳脚。

“皇嫂，你倒是说句话呀！父皇己经下旨，让禁军去搜查东宫了！这分明就是栽赃陷害！”

沈玉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医书，神情平静得仿佛外界那些甚嚣尘上的流言，都与她无关。

她抬起眼，看着急得满头是汗的萧云棠，甚至还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别急，让他们搜。”

“你……”萧云棠被她这不紧不慢的态度气得一噎，“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啊！”

“身正不怕影子斜。”

沈玉珠淡淡一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惶恐，反而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清冷。

“若是咱们自己先乱了阵脚，岂不是正中了他人的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