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准备起来吧

在群星一号与巴纳德文明的这次会面。

蔺道实际上也全程关注着，不过并没有干涉，也没有这个必要。

就如同你群星一号这位负责会面的研究员所说，实际上和这位研究员亦或者和人类文明中任意一个个体交流，都和直接和蔺道交流没有什么区别。

蔺道既可以感知到，交谈的内容本身也会尊崇着他的意志。

在听到这个巴纳德文明开拓者副首领的话之后，

蔺道的神情乃至情绪，也没有什么变化和起伏。

巴纳德文明开拓者副首领这个话，意味着这次交流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

但这次会面交流可能会出现问题，本身也在人类文明一众研究员们，学者们的心理预期之内。

在双方对彼此情况都还处于基本未知的情况下，这次会面出现一点未知的情况，实在是不太出乎人们的预料。

“当然，人类文明的阁下。”

在群星一号这位研究员的反问下，这位巴纳德文明的副首领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或者特殊动作，

“对于库奇尔文明，巴纳德文明知道的也并不多。我们只知道，那是一个强大的文明。他们文明中的个体，形态类似于巴纳德文明母星上一种软体动物——卡蛙，长有六只触手，每个触手的末端都有分叉，方便他们完成一些精密的动作。”

这位副首领对库奇尔文明中个体的描述，真有些出乎人类文明的预料了。

巴纳德文明所提到的软体动物，在巴纳德传过来的‘文字语言教材’也有提到，

除了一些细节，整体上和人类文明认知中的章鱼很像。

而再加上这位巴纳德文明副首领话语中后半截的描述，

这基本就已经可以锁定，巴纳德文明口中的库奇尔文明，就是人类文明先前遭遇过的章鱼文明，

在人类文明的月面相关实验里，还保存有章鱼文明，也就是库奇尔文明个体的样本。

能够从巴纳德文明口中，听到章鱼文明即库奇尔文明的信息，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在原本人们的预期中，可能未来很多年里，人类文明都很难听到章鱼文明的消息，

因为宇宙真正茫茫无边，在没有准确坐标或者指引的情况下，两个文明的相遇简直是一种奇迹。

但偏偏，在人类文明第一次真正遇到一个地外文明，在第一次和这个地外文明的会面时，就又再听到了章鱼文明的存在，

从概率上来说，这件事情简直是……诡异，或者说荒诞。

或者说，在太阳系或者巴纳德16星系这附近的星空，与章鱼文明也就是库奇尔文明的遭遇并不是一件特别罕见的事情。

这似乎反过来也能够说得通，为什么人类文明刚踏出家门的时候，就和库奇尔文明相关的东西来了个迎面相遇。

群星一号这位负责会面交流的研究员，听着巴纳德文明副首领的话，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和特殊的反应，以免泄露更多信息。

现在对于这位研究员，以及此刻实际上后方负责关注这次会面的相关学者来说，

都面临着一些难题。

这主要还是信息差造成的。

对方此刻提及库奇尔文明的目的是什么？

学者们不是想不到相关可能，但没有办法去证明或者证否相关猜测是否是正确的。

现在，还需要知道，对方和库奇尔文明是怎么样的关系？

要说起来，人类文明和库奇尔文明先前的相遇，可不是太美好。

“巴纳德文明曾经和库奇尔文明有过相遇吗？”

“不是这样，巴纳德文明只是偶然得知过库奇尔文明的存在。”

巴纳德文明对于人类文明再次反问，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群星一号负责交流的这位研究员看着巴纳德文明的两个使团，停顿了下之后，说道，

“我们曾经和库奇尔文明有过一次间接的接触，库奇尔文明的一些东西还给我们造成了一些麻烦。”

对于人类文明来说，此刻就两个选择，承认或者不承认与库奇尔文明也就是章鱼文明有过接触。

但两个选择的结果都是未知的。

在这里，人类文明选择是说了实话。

“库奇尔文明是一个强大的文明啊，他们的飞船总是在宇宙中飘荡。”

巴纳德文明的副首领再继续说道。

“巴纳德文明的副首领先生，抱歉，我们对于库奇尔文明的一切并没有更多的深入了解。”

在这里，人类文明当然可以顺着巴纳德文明的话来说，以尝试表现出人类文明对于库奇尔文明的熟悉。

但此刻，在这件事情上，人类文明并不占据信息优势。

这时候，编撰一个自已不能掌握全部情况的谎言，谎言在信息优势方的视角中，只会显得非常拙劣。

所以，群星一号的研究员，这里依旧是说得实话。

“巴纳德文明如果有更多关于库奇尔文明的信息，我们愿意接纳，并为此付出一些报酬。”

“这样啊。正如人类文明所说，两个文明的相遇在宇宙中本来已经是奇迹，对于库奇尔文明也没有更多了解。”

关于库奇尔文明的交流，到这里就结束了。

似乎巴纳德文明的副首领，就只是顺便提及了这个话题。

但所有人都知道，在双方文明首次见面过程中，刻意提起这件事情而这件事情本身没有特殊意义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接下来，

双方第一次会面的交流还在继续，

只是，今天双方交流的信息，某种程度上已经够多了。

所以越往后，这场双方之间的交流中，就越不包含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基本就是重复的，来回的，在交流过程中互相试探。

在对话的交流过后，

人类文明这边，倒也的确安排了巴纳德文明两个使团在群星一号部分区域的参观。

区域都是筛选过的，以避免不必要的信息泄露。

不过，仅先前交流中提到过的，人类文明社会形态的部分面貌，真正展现在巴纳德文明使团面前的时候，

对巴纳德文明两个使团的个体，都是震撼的。

“人类文明的阁下……人类的个体，似乎没有自私的概念？那你们是怎么度过蒙昧时期的呢？”

“在我们文明中，一些智者的认知中，‘自私’应该是产生智慧和自我的必要基础，‘自私’才能够让生物保持自身的存在。”

“巴纳德文明的副首领先生，宇宙总是神奇的。”

对于这个问题，群星一号负责会面的这位研究员没有给出正面回答。

人类文明的个体怎么可能没有自私的概念，只是进入到纪年时代，特别是纪年16年之后，

人类文明个体的‘自私’中，‘自’的指向发生了变化。

在虫族化的人类文明中，整个人类文明才是‘自已’，才是一个完整的个体。

不然，整个人类文明也不会完成太阳系的扩张，

在具体上，它来自于蔺先生的命令，但宏观上，蔺先生作为整个人类文明唯一意志，实际上这种扩张，就是来源人类文明的‘自私’体现。

“那对于人类文明来说，可能巴纳德文明的历史中曾经遇到过的无数问题对于你们来说，都从来不存在。或许，人类这样的文明，才是真正强大的文明。”

“副首领先生，不同的文明有不同的境遇，也将面临不同的问题。但这些问题同样造就了我们。文明中的个体或许会在某个阶段暂时停下进化，但文明本身的进化一直都在持续。在文明进化的道路上，在走到最终终点前，都并不意味着，我们比巴纳德文明更占据优势。”

一边参观着，巴纳德文明两个使团的成员一边和人类文明群星一号这边负责会面的人员交流着，

巴纳德16-5分支使团中的副首领，似乎是在因为人类文明的社会形态持续感受到冲击和震撼。

“人类文明的阁下，你们的‘群星一号’从太阳系启程，抵达我们的星系，应该也需要不短的时间吧？”

“我们出发的时间很长，群星一号对于我们的母文明来说，已经是落后的飞船。在宇宙中，我们的确航行了超过九十年的时间。”

群星一号的速度其实是无法隐瞒的，在进入巴纳德16星系之前，巴纳德文明可能观测不到，后面靠近巴纳德16星系中心的时候，以对方目前表现出来的技术水平，不太可能观测不到。

“人类文明的90年，超过了巴纳德人一生的寿命。巴纳德母星每人类文明时间中230天，环绕我们的‘恒星’一周，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会在巴纳德文明的母星环绕恒星五十周前死去。”

“对于人类文明来说，这也是一个比较漫长的时间，为此，在我们的远航飞船上，在航行来的路途中，我们已经繁衍了数代。”

“这是人类文明能够做到，而巴纳德人无法做到的事情……当在远航飞船上继续繁衍几代过后，新的巴纳德人还能够记住飞船起航时的使命吗？人类文明的阁下……人类文明真是一个格外强大而潜力无限的文明。”

人类文明与巴纳德文明的会面，自然没有在一天就结束。

巴纳德人同样有类似睡眠的习惯，

按照他们的习性，至少每隔蓝星时间八小时，就需要入眠一次，不过单次入眠时间比人类文明短不少，只需要蓝星时间两个小时。

按蓝星时间，当天的会面活动结束过后，

巴纳德文明两个使团，均拒绝了人类为他们在群星一号提供两个休息舱室的安排，

各自回到了他们来时的那两艘电推进飞船内部。

在这两艘飞船内部，巴纳德文明两个使团在做着些什么，

人们自然没有那么清楚。

不过，群星一号上，人类文明这边，

关于今天的会面的后续事情，人们也还没有结束忙碌。

群星一号作为人类文明的主场，在这里会面，对于人类文明来说自然还是有些优势的。

比如，对于先前整个会话的过程，包括带着巴纳德文明两个使团参观的过程，自然是全程全方位录下来的。

群星一号上的一些研究员，以及人类文明后方的一些学者，依旧在针对这些细致的画面，

对于巴纳德文明个体的行为特征，动作特征进行分析。

此外，说起来可能有些下作，但今天对于巴纳德文明个体的了解，肯定是不只局限于肉眼的。

对于巴纳德文明个体的身体数据，群星一号上各类仪器自然是隐秘的来回扫描了许多遍。

不过这件事情，对于双方来说，都基本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两个文明之间，也很难谈什么道德，

毕竟道德是否存在共同点都不知道。

此刻，虽然看起来人类文明相对于巴纳德文明，处于技术领先的地位，

但人类文明也并不会因此，就放弃谨慎。

毕竟，这对于人类文明来说，依旧是第一次和另外一个文明真正发生交流和接触。

先前和章鱼文明的间接接触，实在是和现在这种双方直接会面有着本质上的差异。

……

“……蔺先生，我们可能需要做战争准备了。”

一位参与了今天会面的学者，向蔺道汇报道。

这当然不是这位学者自已的想法，

而是事实上，人类文明一众研究员们，学者们，在今天和巴纳德文明会面结束后，极短时间内，达成的共识。

这种有些极端的选择，看起来像是整个人类文明都显得有些暴躁。

仅仅是两个文明之间首次会面，就推导出两个文明之间的这种走向。

但实际上，从巴纳德文明那位开拓者副首领提及库奇尔这个话题，现在人类文明学者们达成的这个共识就已经是一种必然。

虽然在库奇尔文明这个话题之后，接下来的交流中，

巴纳德文明的两个使团负责人，均未对人类文明针对库奇尔文明的回答有什么特殊反应。

但问题在于，人类文明不知道自已的回答意味着什么，对于提出这个问题的巴纳德文明意味着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人类文明只能对这件事情的影响做负面推论，

即，在这个话题的讨论中，人类文明做出了错误回答。

而这个错误回答，导致巴纳德文明已经实现了提出库奇尔文明这个话题的目的。

人类文明有未知的重要信息，泄露给了巴纳德文明。

这种情况下，巴纳德文明是否会因为，从人类文明获得的答案，获得的想知道的信息，而对人类文明采取一些动作，

这是未知的。

而巴纳德文明此后，也未曾向人类文明解释，或者说明人类文明在之前的话题中，是否泄露了什么信息。

这就加重了这种未知。

最终，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人类文明能够推导出来的唯一结果，必然就是战争准备。

因为，

人类文明不可能去赌，赌之前回答并没有让巴纳德文明掌握到关键信息。

更不可能去赌，巴纳德文明在掌握了某些人类文明不知道的信息甚至是弱点过后，不对人类文明做什么事情。

将整个人类文明作为筹码，去赌巴纳德文明这个对人类文明来说几乎未知文明的选择，怎么可能。

有时候，两个文明之间的接触和交流，是残酷的。

“嗯。”

研究员们，学者们在想什么，作为人类文明的唯一意志，蔺道自然也很清楚，

也并没有反对，蔺道点了点头。

“准备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