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120年

时间对于蔺道来说没有意义，对于人类文明整体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

时间的流逝，并不影响人们对于同一个目标完成的追求和努力。

当一个计划需要五十年时间去完成时，人们就花费五十年去完成它。

当一个计划需要超过一百二十年完成时，哪怕这个时间超过绝大多数没使用延寿技术人类的寿命极限，

也不影响处于不同时代的人们，各自完成自已所负责时间段的工作，完成各自的使命，贡献自已能够贡献的所有力量。

哪怕计划开始前几十年的人们都看不到这项计划最终的最终完成，

人们也从来不觉得遗憾。

他们可以无比肯定，这项跨越他们寿命极限的计划必然完成。

因为哪怕他们离世了，但是作为整个人类文明的‘我’依旧存在，

这里的‘我’是整个人类文明本身，而不是具体的某个个体。‘我’会继续执行这个计划，不受‘我’中无数个体迭代的影响。

此外，对于人们的第一驱动力来说，

人们不光追求最终计划的完成，也追求参与其中。

能为这个目标贡献自已一生的力量，当然不觉得遗憾。

……

在接下来的这一百二十年时间里，

整个人类文明下的工业生产体系，科研体系，乃至教育体系，都为这同一个目标而紧密运转着。

人们始终抱着的热情，不会懈怠，永远积极性拉满，

身体上疲惫时就按时休息，但精神上却永远不会疲倦和厌倦。

在各自的岗位上，专注着自已的职责，专注着生产，专注着思考。

这一百二十年时间，是平静的。

因为没有任何计划之外的‘惊喜’。

同时又是热闹的。

从整个人类文明的宏观视角，到具体某个工业生产链上，

人类文明好像和那些工业生产设备都紧密‘连接’在了一起，始终有序运转着。

再从某个具体的生产流程，再逐渐放大到能够容纳整个人类文明的宏观视角，

似乎，或者说本来就如此，运转着的人类文明整体包含着无数细节。

整个人类文明就像是为同一个目标奋斗着的，无比庞大而精密，同时还有无限容错率的工业机器，

或许放眼整个本地星际云，乃至更大范围内的银河系，都再找不到这样的存在。

在眼计划开始后的第23年，

由巴纳德16星系内，20艘由巴纳德16-2工业星生产的红矮星级飞船，运载着同样是由巴纳德16星系内生产的‘人类之眼’分段，

从巴纳德16星系，抵达了太阳系内环。

人类文明的疆域中，巴纳德16星系的生产力，加入到人类之眼的建造过程中。

然后，在第一批由巴纳德16星系发出的星际飞船抵达过后，就是第二批，第三批，源源不断从巴纳德16星系赶到的星际飞船。

对于人类文明来说，巴纳德16星系的距离，的确让人们对巴纳德16星系生产力在太阳系范围内的利用，产生了一定影响。

但只要巴纳德16星系一直有生产好的分段运过来，那照样能够保证每个月甚至更短时间，都有巴纳德16星系生产的分段抵达太阳系内环。

宏观上，这个空间上的距离，只是影响了前面23年巴纳德16星系内生产力的加入。

人类文明就像是在巴纳德16星系到太阳系内环，搭建起来了一条‘流水线’，哪怕它看起来有些过于长。

然后，

在眼计划开始过后的第35年。

由南门二星系内，利用南门二星系内直接开采和加工的大量物质，完全由南门二星系内新建的人类工业集群完成建造的‘人类之眼’分段，

由同样是南门二星系内建造完成的星际飞船，运送回了太阳系内环。

只是相比于第一批从巴纳德16星系来的飞船，南门二承担运输职责的星际飞船就算是比较有后发优势了，不再是红矮星级飞船，

而是二十艘黄矮星级飞船，

往返太阳系和南门二星系的时间更短，单次运载的物质量更加夸张。

按照研究员们的计算，新的黄矮星级星际飞船，极限状态下，至少可以运输超过5倍红矮星级飞船的运输人数。

只不过，这批来自南门二星系的飞船，主要是运载人类之眼分段，和一些南门二范围内较有价值的物质，自然没有运那么多人。

至此，南门二星系的生产力，也加入到人类之眼的建造过程中。

再然后，

就是卢曼星系，维斯星系，沃夫星系以及拉兰德星系，

在开始人类之眼建造计划的前一两年，

人类文明就开始了对太阳系其他邻近星系的探索和开发。

在纪年303年，向卢曼星系派遣了红矮星级飞船过后，

在纪年305年，纪年307年，309年。

再分别各派出了三十艘黄矮星级星际飞船，前往维斯星系，沃夫星系，以及拉兰德星系。

其中拉兰德星系距离太阳系最远，8.29光年的距离，

维斯星系和沃夫星系则分别在7.17光年和7.78光年。

不过考虑到加速时间问题，

黄矮星级飞船从太阳系到最远的拉兰德星系和最近的卢曼星系，在单程时间上差距并没有太大。

基本都在15年到16年这个时间左右。

最后，

在人类文明朝着卢曼星系派出开拓力量的第39年过后，

经过二十年的探索，开发，建造，扩大工业集群，扩大星际城市规模的滚雪球过程，

在经过十几年黄矮星级飞船从地外星系到太阳系内环的航行时间，

人类文明开始迎来系外开发的频繁收获期。

第39年，卢曼星系的十艘黄矮星级飞船运送着同样的人类之眼分段抵达太阳系。

受限于卢曼星系的天然情况，人类文明在卢曼星系内工业集群规模的建造并不大。

然后，第42年，

维斯星系的首批十艘黄矮星级飞船，同样抵达太阳系。

第43年，

沃夫星系首批25艘黄矮星级飞船抵达。

第48年，拉兰德星系首批共三十艘黄矮星级飞船抵达。

而就和南门二与巴纳德16星系抵达的星际飞船一样，

对于人类文明的一贯习惯来说，首批抵达的飞船就真得只是首批，开始之后就是源源不断。

从这一年开始，

在有人类文明母星系太阳系，邻近星系，从南门二到最远拉兰德星系的生产力和物质资源支持下，

人类文明截止目前为止，最宏大的，堪称‘奇观’的工程计划‘眼’计划的执行，‘人类之眼’的建造进入到高速期。

在这儿建设人类之眼的120年时间里，

人类的疆域也扩张着。

几乎是顺带着，

人类文明从之前的那个，才刚完成巴纳德16星系这个邻近系外行星系初步开发建造的文明，

变成了横跨十光年范围内，包括太阳系在内，共7个星系的庞大行星级文明。

对比可能和人类文明同技术水平的文明，人类文明这种统治疆域，大概也能够算得上巨无霸了。

最重要的是，

人类文明进入纪年时代，也才几百年的时间，

放眼星空，这个时间大概很短。

就像是之前的巴纳德文明，在进入到电气时代过后，数万年的时间，都依旧还在母星系徘徊。

……

纪年363年，

人类文明对太阳系内，环太阳系内环的人类之眼的建造，进入到后半程，后60年。

不过对于人类文明中每个人来说，是前六十年亦或者是后六十年都没有关系。

他们都依旧以最积极的姿态，履行着各自的使命和职责。

时间距离蔺道进入冬眠过去六十年，这六十年时间里，

人类的远航飞船依旧在外航行着，不过似乎先前与巴纳德文明的相遇似乎已经耗光了人类文明在这方面的运气，

哪怕是在星空中走得最远的那六艘红矮星级远航飞船，也照样一无所获。在宇宙中遭遇另一个文明是低概率的情况下，要么不靠运气，直接精确找到其他文明的所在，要么就只能靠时间积累这个低概率实现的可能。

不过，和人类文明疆域之外的死寂和安静相对比不同的是，

太阳系内，因为人类之眼的建造，愈加显得繁忙。

几乎随时都能够看到，来自太阳系内环‘本地’的黄矮星级飞船，和来自于南门二，巴纳德16星系，卢曼星系来自拉兰德星系的巨型星际飞船，

在太阳系内，太阳系内环边缘来回穿梭，发挥着自已的运力，建设着人类之眼。

如果先前的巴纳德文明还在的话，

那他们估计会感受到比之前观测到人类文明开发太阳系的景象时更加直接和彻底的震撼。

人类文明正以夸张，恐怖的生产力和技术实力，肆意‘揉捏’着他们的太阳系。

大肆改变着整个太阳系的风貌。

事实上，在这一年，在整个太阳系内环的宏观景象内，

能够看到，人类文明奋力建造的，难以用语言去概括其庞然的人类之眼，已经初现端倪。

或许应该庆幸，

也就是太阳系范围内的引力平衡如果不是刻意针对的去影响，并没有那么容易被破坏，

不然，就现在太阳系内环内，如此多引力推进的巨型飞船，恐怕早就步入了巴纳德16星系的后尘。

……

然后是120年人类之眼建造时间的后60年。

在这儿后60年时间里，

整个人类文明的范围内，也并没有什么更特别的事情发生。

对于整个人类文明来说，此刻正进行着的，主要就是人类之眼的建造。

几乎整个人类文明，除了正常运行的维持，基本都是围绕着人类之眼的建造而进行工作。

在人类文明统治的疆域扩张到7个星系过后，

人类文明这种扩张也放缓了下来。

按照研究员们，学者们的计算，此刻以包括太阳系在内其他行星系范围的生产力支持，进行人类之眼的后半程建造已经几乎是最优解。

在花费更多生产力，先开发更远地方的星系，利用更远星系的资源，由于距离和时间的问题，边际效应已经很明显。

对比拉兰德星系更远行星系的开发进程，将在人类之眼建造完成之后，再重新完全恢复。

此外，

人类文明范围内，一些重要领域的科研，目前也依旧处于僵持阶段。

最乐观的运力研究，在无工质引擎提升到百分之七十五光速的极限速度之后，也需要一段时间的重新积累，很难再次一蹴而就。

在蔺道的主观视角里，

此刻，整个横跨七个行星系的人类文明，都仿若一个整体。

这七个行星系疆域范围内，人类文明互相紧密协作，完美运行的宏观景象还是很震撼的。

偶尔，蔺道还会恍惚一下，觉得自已是一个纪年前时代的人。

整个人类文明基本都还在母星彷佛都还是前一夜的事情，

然后转瞬间，人类文明就已经成长为一个横跨七个行星系的行星级文明。

此刻人类文明的整体风貌，对于一个纪年前时代的人来说，或许是难以想象的。

只有这种偶尔恍惚的时候，蔺道才难得有些情绪起伏。

或许对于蔺道，或者说对于一个智慧生命来说，

生命开始的那一段，对世界逐步产生认知的时间都是特殊的。

虽然活过了三百多年，但蔺道依旧是纪年前时代的最后一个人。

不过这种恍惚间的情绪起伏，也就是很短暂的。

毕竟，这种震撼的景象，对于蔺道来说，也并不是意料之外的，或者太新奇的事情。

时间就这么快速地，继续往下流逝。

在冬眠状态下，对于蔺道来说，只是一个回神，时间可能就过去了十几年，数十年。

人类之眼建造历程中，后六十年时间，就这么继续匆匆流逝。

……

纪年436年。

进入冬眠之后的第133年，

蔺道从冬眠状态中醒了过来。

这次醒来，并不是因为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也不是人类之眼在他冬眠133年之后才完成。

而是单纯的，这一次，他冬眠到了本次冬眠的极限时间。

这种仅适用于蔺道的冬眠，整个冬眠过程对于蔺道来说也是特殊的。

133年时间里，他随时都能够感受到整个人类文明发生着什么，

但此刻回想起来，也的确就如同正常人体冬眠所期待的那样，时间像是只过了一瞬间。

过去133年时间里，感受到的人类文明变迁，像是都浓缩到了一瞬间的时间里。

从冬眠所在地，蔺道直接‘跳’到了位于人类之眼边缘位置的一座空间基地内，

透过空间基地内的舷窗，用肉眼直接眺望向人类文明截止目前，在太空中最大的造物——人类之眼。

人类之眼的诞生，

算是打破了此前的环太阳粒子加速对撞器创造的人类工程记录，

并且相比于环太阳粒子加速对撞器规模，可以说提升了不止一个量级。

创造了人类文明工程上的又一个更加巅峰的造物。

放眼整个本地星际云乃至更大范围内，人类之眼或许都算是一个奇观。

如果不计算太阳的质量，

整个环太阳系内环的‘人类之眼’，对整个太阳系内质量的改变，都很难再用小数点去忽略。

相比于当初的环太阳粒子加速对撞器，整个人类之眼看起来，给整个太阳系内环，都系上了一条细细的‘丝带’。

在当前技术水平下，

这可能是只有人类文明能够创造的奇迹。

甚至在超越人类文明的技术水平的文明中，可能都不会有哪个文明造出人类之眼这种东西。

因为它对于一个正常的文明来说，并不具备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