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真相

十几箱军需怎么可能不翼而飞？

这是花烛流绝对不会相信的事，自知道报恩寺空慧和尚一同失踪，花烛流就明白这就是早就预谋好的，在他的猜测中报恩寺肯定有鬼。

如今装载军需的梨木箱出现，那么玄铁精金所在何处便也不难猜测。

回过神来，花烛流出声道：“温酒，去叫几个当地的官兵上来。”

温酒颔首，提剑出院，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两个搜山的官兵。

两人见到花烛流皆恭敬抱拳，不敢怠慢。

“我问，你们答！”

“是。”两个官兵痛快答应。

“这报恩寺的后山可有存水之地？”

闻言，两个官兵对视一眼，心中已有答案。

“有的公子，这报恩寺后山有一洞窟，洞窟内有一山水积蓄的水池，是平时僧人取水之地。”

“好，那可有瀑布？”

闻言，两人看向花烛流的眼神格外惊讶。

“公子如何得知？！”

“这蓄水池一满溢出，便是后山唯一一条瀑布，直通山下运河！”

果真如此......花烛流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理所当然的微笑。

“去，叫上几个会水的兄弟，我们现在就过去。”

两人颔首。

陡峭的山路之上长满了野花杂草，树丛中时不时便有虫蛇窜出，好在花烛流等人身着长衣，否则恐怕还没走到那，就被这些蚊虫吃的毛都不剩了。

这条小路，窄的像是一条羊肠，盘盘曲曲，铺满了落叶，而且土路湿泞，脚下直打滑。

这不是一条特意开垦的土路，花烛流估摸着是上山打水的僧人积年累月淌出来。

一行六七人，大概走了有半个时辰，才终于穿过这片茂密的丛林，抬眼望去，他们已处在后山的腹地，这里岩石陡峭湿滑，已经很少能看见丛生的杂草了。

哗啦、哗啦......

远处微微传来水流之声，花烛流知道他们快要到了。

大概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最前方探路的士兵突然兴奋喊道：

“我们到了！”

闻音，在温酒的搀扶之下，花烛流不觉的加快了脚步，直到右脚踩上最高处的那块岩石，整个人立在此处的最高处，一道一落九天的银河出现在他的瞳孔深处。

花烛流心中微叹，此景或可入山河图！

只见数丈瀑布犹如一条硕大的白龙俯冲而下直通运河，飞溅出来的细珠犹如微尘弥散在空气之中，形成了蒙蒙水雾，有如天上织女的银线不慎落入人间，自此给山涧拢出一帘为美人遮面的面纱，微光下尚有虹光填色，独秀于山林。

两旁虬松林立,亦有青竹数株。朦胧细雨中,一切皆散发出诗意的芬芳。

花烛流微做感叹，便定睛望向瀑布源头，果真，那里有一座石窟，数丈水流便是从此处泄出。

来不及继续欣赏美景，众人继续往石窟攀去。

石窟内格外的阴暗潮湿，还未待多长时间，花烛流就感觉身上的衣衫黏糊糊的湿透了，而且这里或许是长年累月不见天日，还会散发出某种奇怪的味道。

蓄水池离石窟出口不远，花烛流一进窟内，借着微弱的水光，便能看的一清二楚。

看到这个水池，花烛流眼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因为这个水池太大了，超乎想象的大。

或许这已经不能用“池”来比喻了，这就是一座湖！

只见这个水池大概向山内延伸了近乎百米的距离，似乎都快把整个山的腹部给掏空了，而且就像之前的两个官兵所言，蓄满的水池在源源不断往外溢水，看窟外那座瀑布的架势，竟然都没能把水池的水给掏干，可见这水池里的水该有多少，花烛流估摸都快够整个竹阳县的人口两天内的用量了。

好在这个水池没有占满整个石窟，花烛流等人尚有下脚的地方。

“公子，看！”

温酒突然伸出手指向水池深处，惊讶出声。

众人顺着温酒指尖的方向望去，发现在水池池面之上漂浮着几块黑色的物块，正顺着水流向他们驶来。

在物块快流到他们身前时，温酒陡然伸出手掌，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掌间传出，瞬间，水流形成一道旋转的龙卷倒流入天，托着那几块黑色物体来到众人面前。

温酒大臂一挥，水流直接破散，几块黑色的物块被他牢牢吸在掌间。

金龙梨木！

众人微微一惊，温酒手中这几块物体，正是零散的军需箱木。

几块木头上虽并非全部刻有图纹，但好在有零碎两块还能看出金龙身躯的一角。

看到这几块梨木，花烛流便不再等待，直接命令道：

“下水！”

几名士兵连忙卸去身上盔甲，接连猛入水中，一时都没了踪影。

花烛流和温酒不会水，只能在岸上焦急的等待。

晌久，两个士兵同时从水中冒出头，在花烛流和温酒期待的眼神中，水下二人合力，直接甩上来一个包裹。

砰！

包裹重重的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不久，之后又是二人浮出水面，手中同样拿着包裹，看似和上一个几乎一样。

两个包裹出现在花烛流和温酒的脚下，温酒直接一剑撕开布袋，露出里面的真容。

全是金龙梨木！

除了木头，每个包裹里还放了一块人首大小的石头，此石头的作用不言而喻。

花烛流和温酒对视一眼，继续焦急等待。

突然，一个士兵猛然从水里冲出，兴高采烈的喊道：

“公子，找到了，找到了！！”

花烛流大惊，急忙跑上前去，路上湿滑，连摔了两个跟头，不过现在他根本不知道疼痛，一股脑的冲了过去。

只见，那名士兵双手猛然从水里托起举过头顶，一块臂膀大小的玄铁在他的双手中闪烁着耀眼的银光，顿时将花烛流的双眼照亮。

玄铁精金！

赫然是他们苦苦追寻的玄铁精金。

果真找到了！

花烛流狂喜，连忙喊道：

“快，扔上来！”

铿！

玄铁撞在岩层之上，发出金属的脆响，可这个声音此刻在花烛流的耳中比仙乐还要动听！

这块玄铁此刻是花烛流眼中唯一能看见的事物，它静静躺在水流之上，散发着它自身的银光。

“找到了！”又一人浮出水面，兴奋地喊道，他手里同样拿着一块玄铁。

“我这也有！”

“水底有好多！”

......

士兵接二连三的喊道，每个人的兴奋都溢于言表。

花烛流缓缓仰起头，看向石窟外，看着水入虹间，苍翠一片，微微含笑。

......

当夜，花烛流回到县府，独坐房内，无一人敢来打扰。

依旧是一天未吃未喝，可花烛流此刻除了腰膝酸软之外，根本感受不到一丁点的劳累。

房间木桶已被下人放好了热水，换洗衣衫也已整齐的摆在木桶旁的衣架上。

花烛流微微一笑，轻轻解开自已身上早就散着湿潮酸臭、沾满泥泞的上衣，并随手将之扔到一边，任由自已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花烛流的身材因为疾病的缘故，说实话算不上健硕，只能称得上匀称，但起码没有一丝赘肉，细看也是能看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不过值得骄傲的是，他是真的很白，这一身如牛奶一样白皙的肌肤饶是女人看了都要艳羡三分，不过再完美也是会有瑕疵的，花烛流的胸口有一条巨长的刀疤，看起来格外狰狞，这条刀疤自锁骨而起，一直延伸到左胸胸下，距离心脏的位置也不过一公分的距离。

花烛流看着铜镜中一丝不挂的自已，抬起手顺着这条伤痕缓缓抚摸，最后摇了摇头，在一声低叹中缓缓进到水桶里，将自已全身被水淹没。

晌久，才从水中冒出头来，的长发紧紧贴在他的肌肤上，遮挡着他暴露出的春光。

话主流缓缓闭上双眼，此刻的他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想好好感受这片刻的轻松。

“咚咚！”

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在吗？”

花烛流微微一愣，门外响起的竟是江漓的声音。

于是连忙从桶里站起，还未来得及说话，江漓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

......

空气陡然安静，就连风此刻都不吹了。

一男一女隔着纤薄的屏风面面相觑，空气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啊啊啊啊！！”

江漓不讲规矩，率先发难，一嗓门直接嚎破云天。

“你！！”

花烛流又惊又气，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江漓一边看一边嚎，一点都没落下。

“还不闭嘴！！”花烛流猛喝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还不闭眼！！”

听到这两句江漓才缓过神来，一把捂住自已的嘴，在闭眼之前猛看了两下。

“你怎么不穿衣服？！”江漓羞愤道。

“你洗澡穿衣服？！”

花烛流气的嘴角一抽，连忙抽过衣衫，三下两下就将自已围了起来，一步跳出水桶，气冲冲的来到江漓面前，一把拉下她捂着嘴的手。

在江漓惊恐的注视下，花烛流一把将她推到墙边，指着她恶狠狠的说：

“看见了？”

江漓吓的不敢说话，点头如捣蒜，而后一愣，连忙摇头如抽风。

你丫的装都不会装......花烛流气的牙根痒痒。

“如果这件事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就把你卖到春宵阁，懂？”

一听到春宵阁，江漓差点哭出来，急忙点头。

“你来干什么？”话主流没好气的说道。

“送......送饭......”

江漓颤巍巍的举起手中的食盒。

花烛流看着还冒着热气的食盒，美食让他的气瞬间消了一大半，最后狠狠瞪了一眼江漓，一把抢过食盒，转过身准备回桌吃饭。

可这不转身不要紧，一转身就看见三双明亮狡黠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们......”

花烛流瞳孔放大，人傻了。

门外站着，烟水凝、温酒、齐遥，笑容诡谲的看着自已，露出三嘴大白牙。

“呦，过上啦？”齐遥笑道。

这一刻，花烛流感觉自已被全世界抛弃了。

......

屋内，五人。

“要我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什么大不了的。”

齐遥跟个神棍一样在屋里晃来晃去，时不时拽上点人生哲理。

“确实，弟弟大了，留是留不住的。”烟水凝跟着说道。

泞兮姐，你凑合个什么劲儿......花烛流一脸黑线。

dd确实大了......江漓满脸羞红。

“公子，可要修书给家里？”温酒胆子也大了起来。

“滚。”花烛流咬牙切齿。

就在众人打趣时，任武的身影从院门外跑了进来，花烛流一看，差点感动的没哭出来......救星来了。

任武一进屋就看见三双恶狠狠的眼神盯着自已，再看看花烛流，结果发现他头都没抬，与他一块的还有那个叫江漓的小妮子，红着脸，比他头压的还低。

这一下子给任武整不会了，想问又不敢问，想参与又怕挨打。

“快说！”

花烛流欲哭无泪，任武怎么还不会说话了呢？

“哦哦......”任武连忙反应过来，一抱拳沉声道：

“公子，报恩寺后山目前一共打捞出接近十箱玄铁，预计一共能打捞出十二箱左右。”

说着任武就有点激动，这可是大收获啊。

“十二箱......”

花烛流呢喃了一声，说实话这个数量倒是有些超过了他的想象，他本以为能打捞出五六箱就不错了，看来他们动身的还不算太晚。

“漕帮那边呢？”花烛流问道。

“下官调取了最近的几个漕帮的转运记录，也挨个询问了码头的居民，发现最近只有一家宋姓漕帮有船只运作，其余漕帮因为两百里之外的安县发生洪灾，最近都没有船只运作。”

“下官已经派人将这个漕帮暗中围起来了。”

“驶出去了几条船，何时出发的？”花烛流接着问道。

“两天前，一共两条开赴乾京的商船。”

“能追上吗？”

“今日午时，我已派人去追，也让赵知县放出了驿兵通知各个运河县城，但凡碰到从竹阳县驶出的商船不问缘由，一并拦下，不出三日定能追回。”

“好！”花烛流一笑，两条船一旦追回，被盗走的军需基本上也就都回来了。

“那漕帮？”任武问道。

“等军需夺回来，直接杀！”花烛流一挥手。

听到杀这个字，任武大喜，现在漕帮是罪魁祸首已是板上钉钉，只要那两艘商船追回，就是翻不了的死证。

“为何认定漕帮就是偷军需的贼人？可有依据？”烟水凝忍不住问道，只不过两三天时间，花烛流就把凶手找了出来，倒不是她不信任他这个弟弟，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么做会不会有些武断。

“嗯，我也想知道。”齐遥跟着说道。

江漓更是把一直低下的头抬了起来，这个时候她也不在乎羞不羞了。

花烛流看着这几双无知空明的大眼睛，和之前冒着精光的可大不相同。

知道众人迷茫，花烛流便缓缓道来：

“我们从头开始捋......最先是像齐遥这样的路人被莫名塞上了玄铁，积少成多，导致押送官兵发现蹊跷，或者是因为有人刻意提醒，我更倾向于后者，因为在军队休息时，齐遥正好看见河对岸有银光闪烁，我猜测是贼人特意提醒混在军队中同伙制造动静，不管到底如何，最终都致使任武下令将玄铁先押送至附近的竹阳县报恩寺内，并留下一队士兵看守。”

“接着，任武率兵出城寻找丢失的零星军需，留下的看守剩余军需的人手中必定有乔装打扮的贼人，看守的士兵八人死亡四人失踪也恰好应证了这一点。”

“那他们是如何将军需神不知鬼不觉的运走的？”江漓出声提问道，而后在花烛流的注视下，急忙低下头，脸上又是绯红一片。

“这就要说道那个一同消失的僧人空慧和尚了，此人入寺一年很少外出，一直居住在报恩寺后山的钟鸣院内，今日我和温酒去到钟鸣院，敲响古钟，发现院内井口竟然会往外溢出泉水，再加上今日询问过当地搜山的府兵，他们说后山有一石窟里面有一水池，是僧人们经常取水的地方。”

“这就让我感到十分疑惑了，明明后山院内有水井，为何寺里的僧人还是会多走一段泥泞的山路绕去石窟取水。”

“究竟为何？”齐遥忍不住开口。

花烛流没有卖关子，继续说道：“我今天看到的那口水井虽是周边杂草丛生，看似修了有很长的年头，但累石的土却是新土，可见这口井是最近才刚刚修好，最多不超一个月。”

“而半个月前，正是靖州得皇令，准备将玄铁送赴乾京的时间，时间刚刚好。”

众人无言，如果真如花烛流的猜测，那岂不是早就预谋好在竹阳县动手了。

“你还没说是怎么把军需运走的呢？”江漓接着抬头问道。

“笨，当然是那口井了！”花烛流嗔骂道，惹得江漓了嘴。

“修这口井就是为了连接后山石窟的水池，当水井修好，只要把玄铁一块块扔进井里，便会直接流到后山的水池之中，这时只要有船在瀑布的下的运河处接应，便可水到渠成的将玄铁得手。”

“装载军需的金龙梨木也是如此，只不过多了几道手续，就是要把梨木拆开和石头一同包裹，再扔进井中，这样木头才能沉下去，不过包裹梨木的布再坚韧，它也只是一块布而已，受点撞击就很容易就扯开，从而导致梨木漏了出来，正好被井口的水流冲了出来，这才让我和温酒顺藤摸瓜找到了藏军需的地方。”

花烛流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本身又累又饿，现在又渴了。直接端起茶壶喝了起来，连茶杯都没用上。

“哎呀，你慢点！”烟水凝嗔怪道。

“没事没事，我接着说。”花烛流一摆手，放下茶壶，又继续说道。

“现在回答泞兮姐的问题，为何我猜测漕帮是罪魁祸首。”

众人一听立马变得更加精神。

“说实话，起初我并不知道竹阳县这个小县城会有漕帮，还是温酒给我送饭那夜提醒了我，如果贼人想要把这些军需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出竹阳县，除了陆运就只有水运，然而陆运被任武封死，并且军需目标太大，也不适合走陆运。那么水运就是最好的方式，而漕帮就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漕帮里有一种人被称作‘水油子’？”花烛流突然问道。

这三个字很陌生，众人都是第一次听说，饶是烟水凝见多识广却也没听过这个称呼。

“这水油子是漕帮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甚至一次漕运能否顺利全看这种人，之前我让温酒乔装打扮去了码头，就是要他探查这里的漕帮究竟有没有水油子，有的话，数量大概是多少。”

“这水油子究竟有何本事？”烟水凝问道。

“这水油子没什么其它的本事，可就有一点，这种人能在水下闭息很长时间，最厉害的甚至能闭息三天左右！”

花烛流此言一出，众人惊讶非凡。

突然众人心中陡然开窍，一切似乎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花烛流看见众人的表情微微一笑，缓缓开口：

“有了这种人，修井、捞玄铁都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