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计划

听到花烛流解释一通，众人皆有破开云雾见光明的感觉。

如此说来，漕帮的嫌疑基本上已经坐实，只要等到三日后，任武追回军需即可。

“你的意思是，这个空慧和尚是水油子？”齐遥眨着明亮的双眸，还是疑惑问道。

花烛流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回答：

“应是！”

“因为除了他，无人再有这个时间去开凿水井，如果他不是水油子，别说一年，或许五年他也很难凿通，报恩寺后山的山水贮存量何其多，可能凿进三丈，几天的时间，山水就能注满一丈，如果不排水几乎无法开凿，也只有水油子有水下开凿的能力！”

闻言，齐遥顿悟。

花烛流看着大家都不说话，突然一笑，爽朗道：

“还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不问我要吃饭了。”

众人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真的没什么可问的了。

“那消失的那四个士兵呢？”江漓举手，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花烛流真的被她蠢笑了，同情的看着她，就这脑子能活到现在确实不容易了。

“报恩寺的僧人是怎么死的，总不能是自杀吧？”

花烛流一句反问，怼的江漓哑口无言。

不过花烛流还是感叹了一句：

“幸亏时间短，漕帮规模不大，否则一个大漕帮起码有数十个，甚至更多的水油子，只需一两天就能将后山水池里的玄铁全都捞走，如果真是这样，估计现在也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听到这么说，任武不禁冒出了冷汗，要是那样他就直接以死谢罪就行了。

想到这，连忙当着众人的面，冲着花烛流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

“任武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花烛流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其他人也是被任武吓了一跳。

“滚起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追回军需，切记不要打草惊蛇，如果漕帮得到信，保不准中途转送其他州城，又是一档麻烦事。”花烛流骂道。

“是是是......公子放心。”

砰砰砰。

又是三个响头。

花烛流无奈只好让温酒给他扶了起来。

磕完这几个头之后，任武匆匆忙忙的就离开了，他先要做的不是守在花烛流身边，而是守在漕帮的附近，绝不能在最后关头出了岔子。

任武走了之后，空气又开始变得旖旎起来，烟水凝三人的眼神又重新汇聚到了花烛流和江漓二人的身上。

江漓脸皮薄受不了这样的注视，急忙起身恶狠狠的瞪了花烛流一眼。

“登徒子！！”

我......花烛流眼角一抽。

这谁受得了，花烛流袖子一撸，正准备拉开架势，和江漓友好讨论一番，谁成想江漓骂完一句，直接转头跑了，留下花烛流一人在风中凌乱。

“看见了吧，没做亏心事跑什么啊？！”

花烛流转过头，第一眼看见的齐遥，他也不管是谁了，直接开口证明自已清白。

齐遥扯了扯嘴角，给了花烛流一个白眼，就离开了。

最后，屋里再次只剩下了烟水凝、温酒和一桌子饭菜，这一幕和当夜何其相似，只不过气氛截然不同。

花烛流臭着个脸，坐在椅子上，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菜，和吃屎一样。

“要不是知道你有心上人，否则今夜我还真以为你要对江漓做什么呢？”烟水凝继续给花烛流剥虾。

“泞兮姐，你怎么......"

花烛流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烟水凝用虾给堵上了。

温酒无言，在一旁给花烛流倒茶。

“江漓看见了？”烟水凝突然没缘由的问道。

花烛流脸一红，不知道怎么回答。

啪！

烟水凝直接一巴掌打在了花烛流的脑袋上。

“想什么呢，我是问江漓看见你胸口的疤了？”

花烛流尴尬的想抠脚，最近这脑子是要洗洗了。

“啊......看见了吧。”花烛流脸红的跟个猴屁股似的，说话都说不利索。

温酒差点没笑喷出来，他家公子这个样子可不多见。

“看见就看见吧，也不是什么不能见的，我早就无所谓了。”花烛流看起来颇为轻松惬意的说道。

烟水凝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无声继续给花烛流剥虾。

“公子，这漕帮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盗军需？”

温酒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语气不冷不热，语速不紧不慢，似乎是准备了许久。

闻言，花烛流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抬起头看向温酒，也正好对上了温酒那双似有疑问的眼睛。

晌久之后，花烛流才缓缓开口：

“你心中应该已有答案，但你既然问出来，我就把我的想法告诉你，看看是否和你想的一致。”

温酒无言颔首。

“第一，军需押送乃是一等一的机密，皆是皇帝拟旨直接交付兵部，再由兵部转至州县，其中手续绝不会出现纰漏，更别说走漏消息，而这一个小小的漕帮能提前近一年时间准备，其中蹊跷不言而喻。”

“第二，这批军需既入了漕帮之手，漕帮并未自行处置，反而暗中远送乾京，更有深意。”

“最后，要知道此批军需最终原本要送至甘州的，那可是镇远将军程西灏的地盘。”

花烛流一连说出了三个疑点，不由得令人揣摩。

温酒听见程西灏，微微动容。

“公子，您的意思是，有人不愿程西灏得此军需，暗中作梗？”温酒问道。

花烛流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思考了许久之后，才幽幽说道：

“或许吧。”

闻言，温酒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这一夜，有一人难以入睡，江漓将自已裹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闭眼脑子里就是花烛流出浴时旖旎的风景，最后只能抱着被子，坐在桌前，盯着微弱的烛火出神，时不时痴痴一笑，少女芳心动，满屋春色浓。

......

三日后，船舶追回，不多不少正好六箱玄铁精金，此刻正在运往竹阳县的途中。

县府，花烛流房内。

任武一大早就奔了过来。

“有没有走漏风声？”没有见到玄铁，花烛流便一刻也不能放松。

任武猛地摇着头：“公子放心，船上贼人死的死，抓的抓，一个不少，不可能有人报信。”

“而且，我的人已经传信来报，最多两日，他们便可带着军需返还，不会出现纰漏。”

听到任武这么说，花烛流才算微微沉下了心。

窗外层云密布，阴风四起，宜杀人。

滔天的杀意顿时从花烛流心中涌起。

“公子，可要动手？”任武微微一怔。

“不急，月黑风高夜，才是杀人放火时。”花烛流语气幽然，双眼寒霜密布。

此刻，宋姓漕帮码头已被任武手下士兵团团包围，只要花烛流一声令下，不可能有一个人有活路。

“通知赵显坤，今夜全县宵禁，尤其运河码头千米范围内，绝不允许有百姓出没。”

“是！”任武连忙应和，已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

“还有一点记住，不能滥杀无辜，即使是漕帮的人也不行。”花烛流最后提醒道。

任武颔首。

任武走后，花烛流也没有闲着，而是叫上温酒直奔运河码头。

天气寒冷，再加上远处安县出现洪灾，便也导致了码头上人迹并不多。

这片码头因为只是运河支流的缘故，并不是很大，甚至花烛流觉得在这个地方开设漕帮都不能算做一个正经的生意，竹阳县的物资清运估计都用不上几辆船就能装下，沿路城县的物资大多也都会送去雪夜城里的漕帮，有点生意头脑的怎么也不会选择这里运输，除非是像军需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

花烛流和温酒穿着一身草衣，坐在宋姓漕帮码头对面的酒馆里，正好能将宋姓码头一览无遗。

这个宋姓漕帮在竹阳县的几家漕帮里资历最深，势力最广，家底最为雄厚。这片码头停着大大小小十数艘商船，皆挂着宋家的商旗，其中更是有两艘商船足有数丈之长，通身都是由铁梨木打造，看起来颇为壮观，这着实让花烛流心里一跳，这种船饶是在雪夜城里也不多见，这小小的宋家漕帮，怎会有如此雄厚的家底？

果然有猫腻。

不一会儿，第一艘梨木船的船舱里走出来一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此人牛目虎须，狼眉狐耳，一脸兽相，看起来既丑陋又可怕，一手转着两颗鸡蛋大的明珠，另一手傲慢的放在身后，在船板上来回巡视。

这时，温酒开口：

“此人便是漕帮当家的——宋狰，不可小觑。”

花烛流眯着眼，打量着此人，此人身上匪气外泄，隐约有气机。

突然，舱内又走出两人，一男一女，女人身材婀娜，浓妆艳抹，脚下一个生花，直接贴到了宋狰的身上，看起来格外亲昵。男人一身黑衣，长相普通，手里却拖着一把看起来极其沉重的雁翅巨刀。

两个男人皆是炼体境巅峰炼皮境，那名女子竟也有炼筋境的实力。

这又让花烛流心中一惊，再次对这个漕帮另眼相看。

这个实力在江湖中，恐也能开设一个小门派了。

“女子叫凤香，是宋狰的三房妾室。”

“男子叫宋通，听闻是宋狰收的义子。”

温酒早就打听好了漕帮的消息，尤其是对于这宋家漕帮中这三位管事的，温酒更是仔细。

“若你对上这宋狰，有几成把握？”花烛流轻声问道。

温酒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显然是在掂量利害，而后认真开口说道：

“生死相争他必死。”

“那若再加上一个宋通呢？”

“我能拉一个和我陪葬的。”

......

花烛流一愣，好笑的看着温酒。

温酒也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他现在也不过炼体境巅峰的实力，一打二能拖死一个就已经很不错了。

看来还要请泞兮姐出手......花烛流暗中想到。

有他泞兮姐，来几个这样的都无所谓。

花烛流和温酒在酒馆做了一上午，没干别的就是想要摸清漕帮的具体实力。

整个漕帮除了宋狰三人外，大概还有百余人的好手，这种实力显然和任武手下的士兵以及赵显坤的府兵平分秋色，如果一开战，恐怕少不了人命搭填，这也是花烛流最不愿见到的景象。

水上作战于他们更加不利。

回府的路上，花烛流一直在思考此事，若想减少伤亡，尚需良策。

“温酒！”花烛流突然出声。

温酒一愣随即停下脚步，看向花烛流，见到花烛流从怀中缓缓拿出龙纹令牌，微微一惊。

“公子，这是......”

花烛流开口：“拿着这枚龙纹令去找宋狰，就说我有一门生意要与他做，约在今晚，地点由他选！”

“啊......”温酒木讷的接过令牌，不明所以。

但在花烛流的注视下，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

运河，漕帮。

宋狰今日心情大好，他手下的探子来报，说是这几日报恩寺围守的士兵在慢慢减少，这就让他重新打起了后山石窟内遗留的多数军需的念头，之前，看到士兵将报恩寺包围还以为出了什么乱子，但好在只是风声大雨点小，看到士兵在城里依旧无头无脑的搜捕，而且运出去的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他便认为一切还在他的计划中。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这是花烛流为了不让他生疑，给任武出的招。

将围在报恩寺的士兵，一点一点撤出，笼络在不超过码头几个街道的地方，并且装出一副还在探查军需的模样，目的就是用来迷惑宋狰的眼线。

就在宋狰准备重新挑选人手再探报恩寺时，舱外突然被手下的人引进一陌生男子，这让宋狰微微一愣。

温酒在漕帮下人的引路下，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宋狰，两人心中都在打着自已的算盘。

“帮主，此人说是有生意相谈，一定要亲自和您说。”

下人上前在宋狰身边耳语。

宋狰听闻，眯起一双牛眼，仔细的打量起温酒，戒心涌起。

宋家漕帮生意有规矩，一般的生意只需自已手下管事的同意即可，唯独特殊的生意才会由宋狰亲自和买家洽谈。

但值不值得一见，只有宋狰自已能做主，然而今日手下的人竟擅自领人前来，不由得让宋狰心里泛起了嘀咕。

“公子看着脸生，不是竹阳县人士吧？”

宋狰声音沉闷，似乎有水压着喉咙。

温酒闻言也不藏着掖着：“我来自雪夜城。”

听闻，宋狰多打量了温酒几眼，雪夜城漕帮兴旺，根本排不上他宋家漕帮，可见此人的生意上不得台面。

“哈哈哈哈，公子莫不是在说笑，雪夜城主顾何须来我竹阳县？”宋狰试探道。

温酒接着说道：“雪夜城有雪夜城的生意，竹阳县有竹阳县的生意，有的生意，就算雪夜城再好，它也做不了。”

“哪种生意？！”宋狰突然问道。

两人对视，温酒不语。

龙纹令牌脱手而出，稳稳落在宋狰的桌上。

“铛！”

一声脆响，宋狰连忙看去，这一看豆大汗珠即刻从额头上落了下来，再抬眼，看向温酒的眼里除了震惊就是害怕。

“公子……快，快请坐！”

宋狰急忙搬过自已的椅子，给温酒送去。

温酒一摆手：“这椅子我受不住，该坐的不是我，而是我家公子，这生意也是我家公子要和宋帮主谈的，我不过是来传话的。”

“好说，好说，君城主的忙，宋家漕帮一定竭心尽力。”

宋狰双手奉上令牌，魁梧的身子压的极低，看样子颇为滑稽。

开玩笑，君云升谁敢得罪，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不。

温酒没有反驳他，君云升和花烛流都是一样的。

“今夜，我家公子邀宋帮主喝酒一叙，初来乍到，为显恭敬，地点由宋帮主定，但除了你家码头。”

“草民懂，草民懂，多谢君城主。”

宋狰连忙躬身致意。

“选好地点，可来明月酒楼找我。”

温酒说着，便往船舱外走去。

宋狰也不敢拦，只好一直弓着身子，等温酒走下船，才急忙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直起了身子。

起身第一件事就是让手下赶紧把自已小妾凤香和义子宋通给找来。

然后将今日温酒来访的事说了一通，听完两人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宋狰看到龙纹令时的惊讶。

“郎君，当真是龙纹令，莫不是你看花了眼？”

凤香还是觉得此事尚需推敲，她一个女子关注的方面毕竟和男子不一样，不像男子关心接下来该如何做，而是从宋狰开口的时候就一直在怀疑龙纹令的真假。

“废话，龙纹令我......”宋狰刚想大声嗔骂，结果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压低嗓子：“笨娘们，龙纹令我还能没见过吗？岂能看错？”

听到宋狰这么说，凤香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惹又惹不起，躲又躲不得。

“义父，莫不是个局吧？！”宋通突然来了一句。

让三个人同时心一惊，一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再说话。

许久之后，宋狰才缓缓稳过神，说道：

“不能，就算军需被盗的事已经传到了君云升的耳朵里，他也不可能猜到是我们干的，更没有理由上来就没头没脑的过来试探我们，所以应该不会。”

“不行义父，我觉得还是要去一趟报恩寺后山，不然我不放心。”宋通担忧说道。

说着，宋通便要提着刀走，但被宋狰拦了下来。

“你等等，现在报恩寺还有一小波人马，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可义父，此事大意不得，您忘了，前些时日您亲手宰了那空慧和尚和那些混进士兵的探子，就是怕走漏了风声啊？！”宋通还是坚持着自已的想法。

闻言，宋狰一时犯了难，手中的明珠随着心中焦虑越转越快，他们处处做局处处封局，确实不能一个大意因为此事翻船。

思考片刻后，宋狰说道：“这样，戌时趁黑，你去一趟后山，亥时之前，如果后山有变故立马发信号，看到信号我们直接撤退，如果没信号，我再去赴君云升的酒，如何？”

宋通思忖了片刻，答复到：“好，就如义父所言。”

凤香也没有意见。

见此，宋狰点了点头，唤来刚才为温酒引路的下人。

“稍后去一趟明月楼，告诉雪夜城的客人，今夜亥时，城东玉兰坊，恭候大驾。”

下人点头弯腰，忙去传音。

见此，凤香和宋通不再多说什么，和宋狰告别后，两人同时离开船舱。

一离开船舱，宋通立马变了一副嘴脸，眼睛露出凶光。

“老不死的，要钱不要命！”宋通竟不在乎身边的凤香，直接低声喝骂。

凤香见状柔媚一笑，偷偷将手攀上宋通的后腰，轻轻拍打，而后亮着媚眼，口吐香兰：

“莫生气，莫生气，真要出了事，这些钱还不都是我们的。”

宋通看了一眼身边的美人胚子，一下子被勾了起来，眼看四周没人，在凤香一声娇呼中，一把搂过她的软腰，勾着她的下颚，轻声说道：“傻娘们，若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就怕有命挣没命花。”

凤香上涌，脸色潮红，细声道：“宋郎，何意？”

宋通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今夜，你带上些银两，唤人驶船同我前去，若生变故直接离开竹阳，反正已经去往乾京的船上那些军需已经够我二人一辈子大富大贵了。”

“那现在呢？”凤香媚眼如丝，勾魂夺命。

“现在？”宋通看着她，猥琐一笑：“现在就干点该干的事。”

凤香呵呵娇笑，任由宋通拉扯，进了另外一条船上的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