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苏祺云亲至雅悦茶楼，达成结盟

今日雅悦茶楼来了贵客——苏祺云。

这位坐镇霖州水域的皇亲国舅，又是一方州城的节度使大人，饶是这两个名号，就足以在朝堂之上震慑一方了。

国舅爷这三个字给人先入为主的想法，要么是古板、大腹便便的中老年男人形象，再或者也就是柳思明那样的缜密文人，可真当花烛流看到苏祺云时，还真是有些始料不及

苏祺云一身月白色锦袍，身形修长，面容俊逸非凡，眉宇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尊贵之气，与人们印象中的国舅爷形象大相径庭。手持的一柄林草折扇，轻轻摇曳，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倜傥。阳光透过茶楼的雕花窗棂洒在他身上，为这位权倾一方的节度使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与高雅。

花烛流不禁微微一怔，这位霖州节度使比君云升看着还要贵气三分。

君翊和君玉澜守在他身旁两侧，安静的像是两个刚刚被父母教训了一顿的孩子。

苏祺云见到花烛流也是微微有些错愕，他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竟然能护送君翊和君玉澜从汝州一路到霖州境地，实属出乎他的意料。

甚至现在花烛流重伤卧床，连起身都困难，若非他身边的那个穿着朴素的女子扶他起身，恐怕现在花烛流都没有正常坐着的力气。

就是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带着他们一行六人逃过了君浾明的追杀？

若非今日亲眼看到，他断断不会相信。

见苏祺云好奇的打量着自已，花烛流只是淡然的笑了笑，便伸手邀其上坐，“花陵有伤在身，怠慢了苏大人，还请苏大人见谅。”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花小兄弟当真不凡啊！”苏祺云眼角扬起，和煦一笑，“这几日听闻我家翊儿对小兄弟赞不绝口，我还以为是吹嘘，没想到今日一见，倒是遮了老夫的口了。”

苏祺云这一声老夫，倒是让花烛流感到有些措手不及，光看面相他可并未把苏祺云划到长辈一行。

花烛流只好点头致意，抬手让昭昭送去茶水。

茶香扑鼻，沁人心脾，是昭昭自已种的茶。

苏祺云颇为满意的一品，赞叹说道：“从未想过在我未央城中还有如此清洌的茶，姑娘这间茶楼倒是有些低调了，看来以后我要时常光顾才行。”

昭昭莞尔一笑，她不是傻子，又何尝听不出苏祺云的话外之意。

“苏大人若喜欢，昭昭便每月准备一些送去府上，又何须苏大人亲自来跑一趟。”

苏祺云放下茶盏，又一次挑眉说道：“这样岂不是太麻烦姑娘了，我想花小兄弟也不忍心让姑娘如此操劳。”

昭昭愣了愣，而后立刻笑着回复道：“大人说笑了。”

花烛流笑眯着眼，果然这帮身居高位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苏祺云的一番话，无非和初见柳思明时一样的，想试探自已对霖州的态度。

刚为汝州捐献了一座药阁，如今还要为霖州再捐献一座茶楼，花烛流突然觉得自已为大乾做的太多了，不过他还没办法拒绝。

“不知今日，苏大人见我所为何事？”花烛流开门见山。

听到此处，苏祺云微微一愣之后又端起茶盏，一口饮尽杯中茶水，对着昭昭说道：“姑娘，可否再续一杯？”

昭昭回头望向花烛流，见他点头之后，才走到苏祺云身前接过茶盏，“大人稍候。”

苏祺云笑着点了点头，对着君玉澜说道：“玉澜，你同这位姑娘同去吧，看看有没有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君玉澜虽是不愿离开，但也拗不过自已的舅舅，只好同着昭昭一同离开。

见二人离开后，苏祺云便也不再藏着掖着，嘴角微扬，“今日前来，一是替我家翊儿和玉澜向小兄弟道谢......”

“二来想问问小兄弟，这君浾明与你有何恩怨？”

说完，苏祺云便眯起双眼，关注着花烛流的神色，不过他失望了。

在君翊来到城主府的第一日，便向他递出了柳思明的手信，其中君翊二人汝州一行事无巨细全都在手信上写的一清二楚，包括君翊遇害、柳思明提亲，当然也包括君浾明的狼子野心，但唯独对这个一路与君翊同行，护送他们二人平安来到霖州的花烛流提及甚少。只有寥寥一句话，说其知道君翊和君玉澜的身份，并愿意协助他们二人，最后柳思明甚至以他自已的性命担保，此人可信。

起初，苏祺云以为花烛流只是柳思明的客上卿，亦或者是与他有什么利益关系，但直到听完君翊说完这一路的历程，他才觉得并非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毕竟花烛流付出的有些太多了，多到超过了一般利益关系所导致付出的代价，既然利益并非主要原因，那就剩下个人之间的恩怨。柳思明或可予他有恩，但君翊说他们二人只是初识，短短几日远够不上如此大的恩情，既然不是对柳思明的恩情，那就只剩下了另外一个解释，就是君浾明和他有仇，所以花烛流才会不留余力的协助君翊。

花烛流不动声色的看了君翊一眼，正好接触到他躲闪的眼神，立刻心中明了，显然他的身份此刻苏祺云还不知道。

“君浾明......”花烛流垂着眼帘，默念着这个名字，而后直接开口道：“苏大人睿智，一眼便看出我的心思，我和君浾明确实有仇，但不方便外说。”

花烛流并没有告知实情，而是顺着苏祺云的猜测说了下去，千里江山图这个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过已经猜出自已身份的人，他也没有必要一直刻意隐瞒着。

比如君翊......

苏祺云又愣了一下，他以为花烛流怎么都会委婉推扯一下，没成想会直接承认，既打了个他措手不及，又让他开始怀疑自已的推测。

但花烛流的话都说到这了，他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只能换个话题接着说。

“既然如此我也便不再卖关子了，此次前来还有第三件事需要和小兄弟商量。”

“苏大人请讲。”

“这第三件事还是让君翊说吧。”苏祺云冲着君翊点头示意。

君翊了然，目视花烛流，酝酿了许久之后，才平声静气的说道：“汝州相识，我与花兄也是生死之交，今日又听花兄亲口所说与君浾明有生死的恩怨，我想我们或许可以合作......“

花烛流突然打断君翊的话音，用着极为笃定地语气说道：“不，不是合作。”

二人对视许久，花烛流又一次开口：“我想我们之间已经不只是简单的合作关系了，你说呢......君翊。”

这是花烛流第一次直呼其名，他想表明的一种态度就是，我知道你是太子，知道你身上牵扯着无数势力交织，但我仍觉得我可以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站在你的身边，而不是用一种利益关系作为捆绑条件。

“我想......你说的对。”君翊突然笑了出来，清风疏朗，继而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

花烛流笑意浓浓。

“我想要夺下那个位子！”君翊目光如炬，一股凌冽之意，“所以，我要你帮我！”

茶楼内，一片静谧，宛如清晨未被风拂过的池塘水面，平静而深邃，花烛流在二人的注视下用尽全身力气端起桌上的茶杯，苍白的脸上却有着一双透着精光的双眸。

他抿了一口茶之后，缓缓开口：“如此......甚好。”

眼见花烛流答应，君翊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巨石，终是缓缓落地。

君翊争位这件事，花烛流和柳思明二人虽然已经在汝州分析的很清楚了，无论君翊同意或是不同意，他都已经被推上了争位的风口浪尖，但是主动争位和被动由他们推着是两种不同的概念，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是他和柳思明都不愿瞧见的。

君翊接着往下说：“其实，自从看完柳思明大人给我的手信之后，我便一直再考虑此事，如今我六弟君佑翎和君浾明的势力露出冰山一角，就以不难看出他们二人的势力已经趋于成熟，尤其是我这位皇叔君浾明手握五万背嵬军，年轻时还曾周游天下结交了数不清的江湖势力，和他们相比，我已经慢了许多了。”

“你说对了，但也错了。”花烛流放下茶盏，轻轻一笑，“对的是，你很清楚你已经慢了许多。我们谁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君佑翎和君浾明就已经在暗中组建着自已的势力，或许在你们二人出生那一刻，君浾明就已经在准备了，所以你要面对的可能是一个已经筹建了二十多年的庞大势力，而不简简单单的只是那五万背嵬军和那些江湖门派。”

花烛流说完这些话，君翊和苏祺云同时皱起眉梢，若真像他所说的这样，接下来的路可不好走。

“还有你错的是......”这一次，花烛流的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但他又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晚的太多了，“你以为你只有君佑翎一个对手？”

“何意？”君翊和苏祺云同时出声发问，这句话远比刚才所说更要让人难以接受。

“我从江州去往汝州的路上，路过一个名叫竹阳县的县城，在那里遇到了一件有关军需的琐事，但最后这件事都指向了一个人。”

“谁？”苏祺云问道。

“恭亲王，君世离。”花烛流沉声说道。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许久之后，君翊才开口：“花兄是觉得，我这位四皇叔也参与到了皇位之争？”

花烛流摇了摇头，“虽然所有的事项并未直接指明君世离有争位之意，但我曾听柳思明大人说过，君世离似也有皇子的人选，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你。”

君翊苦笑一声：“呵，花兄说笑了，我从小便不受我这位四皇叔的待见，他若真的参与到夺位之争中，又岂会选择我？”

“哦？这我倒是没听说过，有时间可以讲来听听。”花烛流挑眉打趣道。

君翊抽了抽嘴角，尴尬的说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吧，现在还是说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打算吧。”

“其实事情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恶劣，虽然我们没有君浾明亦或是君世离那样的兵马，但好在你作为柳思明未来的佳婿，再加上你有着苏大人的辅佐。大乾十四州，你现在可是独拥两座州城的支持，这是其他皇子不具备的条件，而且汝州和霖州的经济也是其他皇子垂涎三尺的所求之物。”

“至于.....江湖之上的事......”花烛流看到君翊双眼冒光，淡淡说道：“江湖上的事你不用管，由我来就行。”

“知我者莫若花兄。”君翊会心一笑。

苏祺云点了点头，既然君翊如此信任花烛流，那他也就没有必要担心。

“如此说，我们要做的就剩下了兵马和朝堂。”

苏祺云一句话就点到了问题所在，经济物资稳固、江湖势力可由花烛流周旋，但真要和其他皇子掰一掰手腕，兵马和朝堂是始终绕不过去的坎。

花烛流默认，这两样东西才是关键所在，尤其是兵马。

苏祺云继续说道：“若从现在开始暗中招兵买马，风险太大，而且汝州和霖州两地并未有合适的地方可以存续，此事要好好的盘算一下。”

“至于朝堂之上，我虽与柳思明占有一定分量，但毕竟我二人已经远离乾京多年，想要组建势力也是极其不易，就算组建势力，也难免会误触其他皇子的人脉，打草惊蛇则更是麻烦。再有当今天子极为压制后宫干政，所以我妹妹，也就是君翊的生母——苏皇后，也很难有所作为。”

君翊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现在他还没有想这么多，如今看来他欠的比他认为的还要多。

眼见二人愁眉不展，花烛流再次轻声开口，语气平和却又极有分量：“或许君翊可以试试......左相秦筝！”

当朝左相，秦筝！

君翊和苏祺云面色一凛，不知花烛流所言何意。

“其实在来到霖州之前，我便已经想要和秦筝取得关联，虽有成效但还远不及让他加入我们的阵营，但好在比什么都没做要强得多。既然，苏大人和柳思明大人觉得重新组建势力不易，那不如直接攻破秦筝，如此一来，君翊在朝堂也就站稳了脚跟。”花烛流说道。

三朝元老、当朝左相、百官之师，又岂是花烛流所说的光站稳脚跟那么简单，若是能攻破此人，君翊完全可以在朝堂之上横着走。

“我去试试。”君翊首肯，却又深知不易。

“若秦筝被翊儿拉拢，那么便只剩下兵马一事，过些时日我去一趟汝州，这件事要和柳思明当面会谈。”苏祺云话音刚落，而后又想起了一件事，突然开口说道：“还有一事，也颇为重要，此事可能需要花小兄弟费心。”

花烛流云淡风轻一笑，“我若猜的不错的话，苏大人想说的是......梵龙秘宝。”

“不错，若真像传闻所说的那样，此秘宝运载着整个漓阳千百年的国运，我想没有一个人能够熟视无睹。”

“而且，此次翊儿南行就是为了此秘宝，现在江湖中都在传漓阳姐弟被金风细雨楼的花烛流收留，但却无人敢去寻，话说花小兄弟也是来自江州，而且都姓花，莫不成和这花烛流有些许关系，或可从中探得消息。”苏祺云此番并未试探，而是实打实的疑问。

花烛流饶有兴致的看着君翊，见君翊又开始局促的看着周围，才好笑的说道：“巧合而已，巧合而已。这件事我倒是可以帮忙，但需要时间。”

听到此言，苏祺云起身竟向花烛流行了一礼，诚恳说道：“如此，那便谢过花小兄弟了。”

花烛流点头致意。

时间刚好，昭昭和君玉澜此刻从房门外走进，两人手上提着不少的茶礼。

苏祺云一见，哈哈一笑：“上门做客，还又喝又拿，这怎么好意思。”

昭昭微微含笑，“这是这月的试品新茶，还未售卖，小女子想先请大人品鉴一番。”

苏祺云笑意浓浓，对着昭昭说道：“既如此，却之不恭了，若有机会还请花小兄弟和姑娘来府中做客，我就先告辞了。”

花烛流笑若春风，“在下身体有恙，拜托昭昭姑娘送一下苏大人。”

苏祺云轻轻点头，不过当他走到门口之时，又停下了脚步，回首望了过来，似是有话要说。

“大人还有何事？”花烛流问道。

苏祺云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安静的看了花烛流一会儿，缓缓开口：“小兄弟，可曾在乾京安住过？”

咯噔！

花烛流心口轻轻一震，面色从容，心中却是云起风涌。

“从未，大人可是想到了什么？”

苏祺云颔首不语，而后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小兄弟有些眼熟罢了，让我想起了一位去世许久的朋友。“

“故人辞世，大人还请节哀。”花烛流神色黯淡，却仍挤出一个微笑。

“呵，谁说不是呢，若是他的孩子还在世，现在应该如你一般大了。”

说完，苏祺云一甩云袖，便阔步踏出房门，昭昭和君玉澜紧随其后，唯独留下君翊一人安坐楼中。

二人久坐无言，君翊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花烛流却是还沉浸在苏祺云刚刚的一番话之中，未走出来。

门外风欲止，天色逐渐暗沉，看来霖州要下雪了。

许久之后，花烛流才从苏祺云的话中走出，望着坐立不安的君翊，说道：“太子殿下，是何时发现我的身份的？”

君翊无趣的瞥了花烛流一眼，“说过了，别这么叫我，这是朝堂之上的叫法。”

花烛流耸了耸肩，由他说下去。

“再说了，我又不是傻子，当那泞兮姐姐出手的一刻我就猜出了三分，又赶上来到霖州最后那一夜横空出现的那位高手，更加坐实了我的想法。一个来自江州的花姓男子，有两位入魂境高手的附庸，但凡听说过花烛流这个名字的人应该都不难想到吧？”

“虽然猜对了，但说错了。”花烛流无奈，“那不是附庸，以后用词严谨。”

君翊懒得理会，直接说道：“千里江山图在你手上？”

“在，但不给。”

“何必呢，你莫不成以为我会为了这个图，与你为敌不成？”

“以前有这个担心，但现在......哈哈......”花烛流哈哈一笑，心照不宣就够了。

原先花烛流还在担心君翊知道千里江山图在自已手中会出现什么变故，但现在君翊已然知道自已的处境，并且二人已经达成结盟，所以这最后的一点担忧也就烟消云散了。

君翊无奈摇头，“即便没有今日的交谈，我对此图也不会有什么想法，你救了我数次性命，这份情谊在我看来要比此图贵重的多。”

花烛流望着他，会心一笑，温声开口：“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