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 章 鼎中天

溶洞顶部的钟乳石突然开始滴落银灰色黏液，秦九黎发现这些黏液在石面凝结成《河图》纹路。渡船行至瀑布前时，船头悬挂的青铜铃突然逆时针旋转，铃舌竟是一截婴儿指骨。

"时辰到了。"摆渡人摘下斗笠的瞬间，秦九黎看见对方左眼瞳孔里嵌着微型青铜鼎。瀑布在触及船身的刹那化作万千镜片，每一片都映出秦九黎腐烂程度不同的脸。

镜像世界的水面下沉着七十二具青铜棺，棺盖的窥孔里伸出布满鼎耳的手指。摆渡人用脊椎鞭挑开最近那具棺椁，南宋鼎奴的尸身正不断渗出尸油——那些油脂在空中组成甲骨文："癸未年七月初七，鼎成。"

"看这个。"摆渡人撕开民国镜面，浑身长满鼎耳的术士正在哀嚎。那些鼎耳内侧布满利齿，正啃食着他新生的血肉。最骇人的是其脊椎己替换成青铜鼎柱，柱面刻满正在消失的《痋王经》。

秦九黎怀中的玉佩突然灼烧胸口，第二百道血纹在玉面浮现。摆渡人突然狂笑，剖开胸膛掏出血淋淋的心脏——那脏器表面用银线虫缝着《反鼎诀》全文。杜鹃娘子夺过心脏吞下的刹那，她的发丝化作青铜细丝刺入太阳穴。

镜像世界开始崩塌，秦九黎在漩涡中看见自己六十年前的模样：十五岁的少年将银铃锁链刺入母亲颅骨，锁链另一端连着初代青铜鼎的胚胎。母亲的眼球在爆裂前映出商代祭祀坑的影像——妇好的尸骨正被浇筑青铜鼎！

归墟之瞳碎裂后的青铜海洋里，漂浮着历代鼎奴的残肢。秦九黎踩到的半颗头颅突然开口："你来了，第三百六十五代容器。"头颅的天灵盖内嵌着青铜齿轮，齿缝间卡着半片玉佩。

通天塔的基座由孕妇耻骨搭建，塔身镶嵌着九百个旋转的鼎耳。鼎灵怀中的婴儿突然啼哭，那声音竟是万千银铃共振。当秦九黎的脊椎鞭刺入塔身时，鞭节突然解体成七十二枚青铜钉，每枚钉尾都垂着写有生辰的符纸。

"我的孩子..."鼎灵腹部裂开的齿轮组内，妇好的玉琮正在释放血光。那些齿轮咬合处不断渗出痋虫卵，卵壳表面浮现商王武丁的祭祀铭文。杜鹃娘子化身的血蝶群突然扑向玉琮，被齿轮绞碎的瞬间爆出青色火焰。

秦九黎扯出的核心齿轮刻着甲骨文："乙卯年，妇好痋鼎镇八方。"齿轮背面竟是用胎儿颅骨拼凑的星图，与沉棺潭底的倒影完全吻合。当青铜海洋开始蒸发时，他看见自己的左手正在结晶化，指缝间长出青铜鼎纹的菌丝。

鼎灵尖叫着裂解成玉佩残片，其中一片刺入秦九黎的囟门。他在魂飞魄散的剧痛中念诵《反鼎诀》，天地间突然响起帛书撕裂的声音。青铜世界如褪色的壁画般剥落，露出背后血红色的筋肉穹顶——那竟是某个巨物的腹腔！

附身血蝶的秦九黎残魂穿过时空裂缝时，翅膀沾满了正在汽化的青铜液。他看见柳七的腐尸鱼群正在化作稻苗，每条鱼骨都长出翡翠般的秧苗；金三娘的纸船载着学童驶过酉水，船头的肉瘤变成了启蒙课本。

沉棺潭底的新生婴儿突然睁眼，脐带缠绕的玉佩发出编钟般的清响。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潭水时，无数杜鹃花从墓碑裂缝钻出。那些花瓣的脉络实为银线虫所化，却在触及光线的瞬间变成《本草纲目》的文字。

二十年后的清明雨幕中，少年赶尸人挥鞭扫过潭面。他的倒影与秦九黎重合的刹那，潭底突然升起七十二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是凝固的血蝶，灯壁刻着："痋灭于甲子年杜宇啼血时。"

最后的镜头定格在水底微颤的鼎耳，其锈迹中新生出嫩绿菌丝。菌丝顶端开出的杜鹃花苞里，半条银线虫正在啃食自己的尾巴，形成永恒的衔尾蛇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