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人类观察者

自从陈满意一通商业鬼话把袁帅“神化”了之后，他的日子反而更难过了。

作为“全流程服务型丈夫”，就得随时随地被围观、被期待、被议论。

大妈们对小陈老师那天的话既信又疑。信，是觉得这个小伙子确实体贴周到挑不出什么毛病，修个门窗桌椅手到擒来，大妈们蹭个电脑打印个东西他也都乐意帮忙，茶水吧的水烧得也勤快，只要他上手的活儿样样都干得挺好。疑，也是因为他的手脚太勤快了，唯独嘴慢了半拍。他话实在太少，常常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不像能干出什么大事的样子。

于是大家私下讨论得更热烈了：

“人倒是老实，就是嘴笨，话少。”

“真人不露像，你看那种大老板，平时也不多说话。”

“得了吧，能全流程服务，八面玲珑才对呀。你看他，木木腾腾的，不像个做大事的人。”

“但你不觉得，他不声不响的挺能干？有事找他，他总能解决。”

为了不给老婆“打脸”，袁帅咬着牙努力“营业”——哪怕自己的热情经常驴唇不对马嘴。

就比如他好心给瑜伽馆的茶水吧变变花样，新添了下火的苦丁茶。阿姨们夸他想得周到。

袁帅不禁夸，小时候挨训挨多了，猛不丁一夸，脑子就爱短路，努力搜寻“逢迎”的模板，脱口而出：“这茶虽然苦点，但对身体好，良药苦口利于病。”

阿姨一愣，半天没明白他是在夸还是在损——你说谁有病？

还有一次打印机卡纸了，他查了查说明书鼓捣两下给修好了，阿姨给了他个大拇哥，说修得又快又好。袁帅勉强笑着说：“主要是说明书写得好。”

众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一度尴尬得安静。

“还全方位赋能型人才呢，怎么说话这么首呢？”大家嘀咕。

“首点好，不油腻。”也算有人替他说话了。

正说着，一位阿姨突然起身，退出群聊：“你们先聊着，我得走了，我那医保卡出了点问题，说是让重新录入身份证银行卡信息，我的回去鼓捣鼓捣。”

“那你赶快忙正事去吧，医保卡用不了可真耽误事儿。”

“就说呢，这奇不奇怪，我上个礼拜拿它去开药还好好的，怎么扭脸就收到个短信，说要给我停用呢？”

“那你好好看看，不行让孩子帮你弄弄。”

“他哪有空啊，我自己鼓捣吧。好在人家医保局的工作人员加我微信了，说是一步一步教我怎么操作。”

袁帅本来在一旁给饮水机换水，看这边聊得热闹，也听了几耳朵，顿时觉得不对劲了。

“阿姨，给您发短信的是什么号码？”

大妈被这么一问，一愣，赶紧掏出手机：“就一个一长串那种，我也不认得是哪的号码。但那短信里可是有个链接呢，我一点，就是医保局的网站，让我输入信息。”

“那加您微信的呢？”

“就是来了个好友申请，说是医保局的工作人员。我收到短信正愁怎么弄呢，人家就加我了。”

袁帅蹙了蹙眉，一伸手：“您把手机给我。”

别说，大妈还真有点警惕性，这会儿倒是犹豫了。

“咳，这小陈老师的丈夫你还有什么信不过的，让人家帮你看看呗。”旁边有人搭腔。

大妈这才含含糊糊的把手机交给袁帅：“你能弄吗？要不我还是听人家专业的指导吧？”

袁帅没搭话，先是点开那条短信，确实有个网址，点进去，网址上一连串的英文字母，根本不是医保局的官方网站。那粗糙的界面，那故意加粗加大的按钮，一看就是为老年人专门打造的。

“阿姨，这是假的。”

“什么假的？”

“假网站。”

“你，你怎么知道？”显然阿姨对医保局的信赖远大于袁帅。

“这网址就是一串乱码，一看就是海外服务器，专门诈骗用的临时链接。”

“这你也懂？”

“不是我懂，是太明显了。一看就不像真的。”

此话一出，阿姨的脸一下子红了。话虽是真话，但却有点伤人。这么明显的骗术，她竟然没看出来。

“不能吧，要不给医保局打个电话问问？”身旁有人解围。

这回阿姨没再犹豫，拨通了电话。果然，客服说没听说过这种停卡政策，更没有工作人员会主动加微信的事，还再三叮嘱老太太，别信这种短信。这事总归是盖棺定论了，阿姨有点不好意思，却也诚心实意的感激。

“多亏你了，不然我保不齐还真上当了。”她拍拍袁帅的肩膀。

“还是小袁细心。要不怎么说是‘全方位赋能型人才’呢！”

袁帅脸刷一下红了。老婆给挖的坑，他硬着头皮也得填上。他这个“不会迎合的人类观察者”，也会为能给别人帮上点忙而沾沾自喜。

“医保卡事件”过后，大家对袁帅的态度明显变了。

哪怕他依旧话少，举止安静，还是有不少人主动来搭话，找他帮忙。可热闹气氛中，袁帅仍旧是那个异类。他并不擅长闲聊，别人谈论电视剧，他说不上几句；大家讨论养生偏方，他只会从“科学依据”开场，很快就把气氛带冷。

下了课，几位大妈凑在一起讨论社区跳舞比赛。“听说今年要集体编排动作，谁能帮我们想个新花样？”有人提议让袁帅支招。

“袁帅，你年轻，给我们出个主意，编点队形呗！”

袁帅正低头整理会员名单，被突然点名，顿了一下，认真地想了想：“可以试试模仿企鹅走路……企鹅集体行动时会跟着领头的，分成三队，队形自然就出来了。”

大妈们愣了一下，有人笑了：“企鹅队形？这想法挺新鲜的。”

另一位调侃：“让大家都扭屁股走路，得笑死人了！”

“说不定能拿个最佳创意奖。”小米也打趣。

袁帅本想补充“其实动物界很多群体行为都值得借鉴”，可一想到之前“冷知识”经常让气氛尴尬，只是笑了笑，把话咽了回去。

大妈们笑闹几句，很快又转移话题。有人聊起附近哪家菜市场最实惠，有人开始研究下午的食谱。

袁帅听着，时不时点头，但并不插话。他喜欢安静，更习惯做个“不会迎合的人类观察者”，安静记录着这座小小瑜伽馆的烟火日常。

只有陈满意注意到他的沉默，走过来小声调侃：“怎么样？我这是不是比家里更适合你？”

袁帅苦笑着撇撇嘴：“半斤八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