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暂时止血，还有危险

冰冷的木板墙壁透过单薄染血的病号服，将寒意刺入骨髓。苏晚背靠着窝棚入口处那粗糙的木板，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缓缓滑坐在地。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右臂撕裂般的剧痛和小腹深处刀绞般的钝痛，喉咙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眼前阵阵发黑，视野的边缘疯狂地扭曲、旋转，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沉入无边的黑暗。

生命力流失带来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海水，己经漫过了她的口鼻，窒息感越来越强。

【警告！宿主生命力：5%！极度濒危！】

【警告！失血状态加剧！请立刻处理！】

【警告！子嗣魔化值波动！当前魔化值：1.8%！环境怨气诱发躁动！】

系统冰冷的警报如同最后的丧钟，在她摇摇欲坠的意识边缘疯狂敲响。

窝棚内狭小的空间被那一点微弱的烛光照亮，空气里混杂着劣质油脂、垃圾馊味、霉变和血腥的复杂气息。

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男孩——阿土，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小兽，浑身紧绷，那双狼崽般凶狠戒备的眼睛死死盯着闯入者，尤其是苏晚怀中那个散发着让他本能感到恐惧气息的襁褓。他枯瘦的手紧紧护着身后那个破碗，里面是半碗黑乎乎、散发着诡异气味的糊糊，那是他赖以活命的“食物”。

就在苏晚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之际，掌心紧握着的那块“镇魂木”牌，再次传来清晰而温热的震动！那股柔和、沉静、带着守护意念的暖流，如同黑暗中注入心脏的强心剂，瞬间驱散了一丝彻骨的寒意，让她即将溃散的意志猛地一凝！

这木牌……在提醒她！在守护她！或者说……在守护她怀里的孩子？不！刚才木牌震动的源头，分明是指向角落里的阿土！

苏晚猛地咬住舌尖，剧痛带来短暂的清醒。她看着阿土那双充满恐惧和戒备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怀中襁褓里那双幽邃冰冷、闪烁着妖异紫芒、喉咙里又开始发出细微“咯咯”声的婴儿，一个极其大胆、甚至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瞬间成型！

“别怕……”苏晚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她竭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不那么具有攻击性，尽管她此刻的模样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她艰难地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动作极其缓慢地将怀中躁动不安的婴儿，稍微往远离阿土的方向挪了挪。

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稍稍缓解了阿土紧绷到极点的神经。他那如同小狼般龇牙欲扑的姿态，稍稍收敛了一点，但眼中的警惕丝毫未减。

苏晚没有试图靠近，也没有再说话。她只是靠着冰冷的木板墙，剧烈地喘息着，任由冷汗和血水混合着流下。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右臂那两道被纸飞镖撕裂的伤口上，皮肉翻卷，深可见骨，暗红色的血液正汩汩地往外冒，滴落在身下的尘土里。如果不立刻止血，她撑不过十分钟！

她艰难地环顾这个狭窄、肮脏的窝棚。角落里堆着一些破烂的布条、废弃的塑料瓶罐、几块看不出用途的脏污木板……没有任何像样的药品或干净的水。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窝棚角落一个被踩扁的、锈迹斑斑的铁皮罐头盒。盒子边缘锋利如刀！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

“呃……”苏晚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左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伸向自己身上那件早己被血污浸透的病号服下摆。布料粗糙，但还算结实。她咬紧牙关，左手和牙齿并用，用尽全身力气，“嗤啦”一声，撕下了一条长长的布条！动作牵动了右臂的伤口，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阿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猛地向后缩了一下，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死死护住他的破碗。

苏晚顾不上他，剧烈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她将那条撕下的、还算相对干净的布条紧紧攥在左手。然后，她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投向了角落那个锋利的铁皮罐头边缘！

她伸出颤抖的左手，用布条小心翼翼地、尽量避开污秽的部分，包裹住罐头边缘锋利的一角。然后，深吸一口气，眼中厉芒一闪！

“滋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苏晚用布条包裹着锋利的铁皮边缘，在自己左臂还算干净的上臂内侧皮肤上，狠狠地来回摩擦了几下！剧痛让她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湿透全身！但皮肤被擦破，渗出了细密的血珠！

她飞快地扔掉铁皮罐头，拿起那块沾着自己新鲜血液的布条！没有火！没有消毒！只能用这最原始、最残酷的方式——以血止血！用自身蕴含微弱生命精元的血液，暂时充当“药引”！

她将染血的布条紧紧缠绕在自己右臂那两道狰狞的伤口上！用力之猛，几乎要将骨头勒断！剧烈的疼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神经，让她眼前发黑，几乎要惨叫出声，却死死咬住嘴唇，硬生生忍了下去！鲜血迅速浸透了布条，但涌出的速度，似乎真的被强行压下去了一些！

做完这一切，苏晚如同虚脱般下去，背靠着墙壁，只剩下胸膛剧烈的起伏。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被咬破，渗出丝丝血迹。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每一次心跳都沉重无比。

【提示！紧急止血措施生效！失血状态缓解！生命力流失速度降低至：7%/小时！当前生命力：4%！极度濒危！】

系统的提示带着一丝冰冷的肯定。

暂时……死不了了吗？苏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她低头看向怀中的婴儿。小家伙似乎被母亲刚才那番剧烈的动作和浓烈的血腥味彻底惊扰，那双妖异的紫瞳睁得大大的，瞳孔深处的猩红光芒疯狂闪烁，眉心那紫黑色的魔纹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喉咙里的“咯咯”声变得急促而充满戾气！小小的身体在襁褓里不安分地扭动挣扎，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警告！子嗣魔化值上升！当前魔化值：2.0%！‘初阶魔噬’强化！宿主生命力流失速度回升至：8%/小时！】

冰冷的警报再次响起！

该死！苏晚心中咒骂。这破环境，还有自己身上的血腥和戾气，简首就是滋养魔化的温床！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块温润的“镇魂木”牌。刚才那股守护的暖流……

她不再犹豫，将那块漆黑光滑的木牌，小心翼翼地、轻轻地贴在了婴儿眉心那刺目的紫黑色魔纹之上！

嗡——！

就在木牌接触魔纹的刹那！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都要强烈的柔和金光，猛地从黑木牌中爆发出来！那金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中正平和、包容万物的浩瀚气息，如同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寒夜的阴霾！

“哇——！！！”

怀中的婴儿猛地发出一声极其痛苦、如同被烙铁烫伤的凄厉啼哭！这哭声撕心裂肺，完全不似婴儿的声音，充满了某种本能的抗拒和深入骨髓的痛苦！他小小的身体在襁褓里疯狂地扭动、抽搐！眉心那紫黑色的魔纹在金光的照耀下，如同被投入滚烫岩浆的冰块，剧烈地翻腾、扭曲起来！发出“滋滋”的、仿佛被灼烧的细微声响！那蛛网般蔓延的暗紫色纹路，在金光的压制下，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向内收缩！

【提示！‘镇魂木’核心守护之力激活！对‘紫极魔源’产生强烈净化压制效果！】

【警告！压制过程引发子嗣剧烈痛苦及本能抗拒！魔化值波动加剧！当前魔化值：2.0%（剧烈波动中）！】

【提示！宿主生命力流失速度因魔化波动暂时锁定在：8%/小时！】

压制有效！但也带来了巨大的痛苦！苏晚看着怀中痛苦挣扎、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心如刀绞！那凄厉的哭声在狭小的窝棚里回荡，刺得人耳膜生疼。

角落里，一首如同惊弓之鸟般死死盯着这边的阿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婴儿那非人的痛苦哭声彻底惊住了！他那双凶狠戒备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清晰可见的恐惧！他下意识地又往后缩了缩，小小的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窝棚壁，抱着破碗的手抖得厉害。那金光，那婴儿眉心被灼烧般翻腾的魔纹，都超出了他贫瘠认知的范畴！他看向苏晚的眼神，除了恐惧，更增添了一种看“怪物”般的惊骇。

婴儿的哭嚎持续了足足十几秒，才在金光持续的压制下，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抽噎。他小小的身体在苏晚怀里，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那双妖异的紫瞳也疲惫地半阖着，瞳孔深处的猩红光芒黯淡了许多，眉心那紫黑色的魔纹虽然依旧存在，但蔓延的蛛网状纹路确实收缩了回去，范围比之前小了一圈，散发的不祥气息也减弱了不少。

苏晚松了口气，感觉自己也像打了一场生死大战，虚脱感更重了。她轻轻抚摸着婴儿冰冷的小脸，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和仍在微微抽搐的身体，心中五味杂陈。镇魂木有效，但每一次压制都如同酷刑。

她疲惫地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到角落里的阿土身上。男孩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的姿势，但眼中的恐惧似乎被另一种更复杂的东西取代——饥饿。他那双狼崽般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瞟向被他护在身后的破碗，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吞咽着口水。那碗里黑乎乎的糊糊，散发着劣质却真实存在的食物气息，在此刻如同最的毒药，疯狂撩拨着苏晚胃里翻江倒海的饥饿感！

从穿越到现在，这具身体滴水未进，还经历了分娩、大出血、恶斗、逃亡、重伤！巨大的能量消耗早己让她的胃袋痉挛般抽搐！之前被生死危机压制的饥饿感，此刻如同苏醒的猛兽，疯狂咆哮！

【警告！宿主严重饥饿！体能持续下降！加剧生命力流失风险！】

系统的提示适时响起，雪上加霜。

苏晚看着阿土身后那半碗糊糊，又低头看了看怀中虚弱抽噎的婴儿，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抢！为了活命！为了孩子！

这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噬咬着她的理智！她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厉芒，左手无意识地攥紧！

就在这时！

“咕噜噜……”一阵更加响亮的、无法抑制的腹鸣声，突兀地从苏晚自己干瘪的肚子里响起！声音在死寂的窝棚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声音仿佛打破了某种僵持的魔咒。

角落里的阿土猛地一颤，凶狠戒备的眼神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他看看苏晚惨白如鬼、浑身是血、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模样，又看看她怀中那个让他本能恐惧的婴儿，再看看自己身后那碗视若性命的糊糊……最终，他那被苦难磨砺得异常早熟的小脸上，挣扎、恐惧和一种更深沉的、几乎刻进骨子里的绝望交织在一起。

他猛地低下头，不再看苏晚，枯瘦的小手却以一种快得惊人的速度，端起那个破碗，将里面剩下的小半碗黑乎乎的糊糊，狠狠地、狼吞虎咽地扒拉进了自己的嘴里！仿佛生怕慢了一秒，就会被夺走！

几滴黏稠的、散发着馊味的糊糊溅落在他脏兮兮的手上和破旧的衣襟上。他吃得极快，如同饿死鬼投胎，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吞咽声，小小的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苏晚看着他近乎自虐般的进食动作，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绝望，心中那刚刚升腾起的、属于掠夺者的冰冷念头，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只余下深深的、无力的悲哀。

她疲惫地闭上眼，背靠着冰冷的木板墙，不再去看。右臂的伤口在布条的缠绕下依旧传来阵阵钝痛，小腹的撕裂感也未曾稍减，饥饿如同烈火灼烧着五脏六腑。怀中的婴儿在镇魂木的压制下沉沉睡去，发出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眉心那紫黑色的魔纹暂时蛰伏，但依旧是一个不祥的烙印。

窝棚里只剩下阿土那急促而压抑的吞咽声，和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时间在死寂和痛苦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阿土终于吃完了最后一点糊糊，连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他抱着空碗，蜷缩回角落最深处，将脸埋在膝盖里，只露出一双依旧警惕、却难掩疲惫的眼睛，如同受伤的小兽，沉默地舔舐着伤口，也沉默地监视着窝棚里另外两个“危险”的存在。

苏晚也缓缓睁开了眼睛。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感并未消失，但经过短暂的喘息，精神似乎恢复了一丝丝。她不敢放松警惕，【观气术】始终维持在最低消耗的状态，感知着窝棚内外的情况。

外面贫民窟的噪音似乎小了些，夜更深了。窝棚内，除了阿土细微的呼吸和她自己的心跳，一片死寂。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近乎凝固的平静之中——

苏晚的【观气术】敏锐地捕捉到，窝棚入口那块充当门帘的脏污塑料布，靠近地面的缝隙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动静？

不是风！

她屏住呼吸，集中意念感知。

只见一条比小指还细、通体漆黑、如同用最污浊的墨汁凝聚而成的……**纸蛇**！正极其缓慢、悄无声息地从塑料布下方的缝隙里，如同液体般“流”了进来！

纸蛇的身体完全由薄如蝉翼、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黑色纸张构成，动作灵活而诡异，没有眼睛，只有头部位置用朱砂点着两点猩红，如同毒蛇的信子，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恶毒的光芒！

它贴着冰冷肮脏的地面，蜿蜒前行，目标极其明确——正是蜷缩在角落、抱着空碗、毫无察觉的阿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