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暗流

第二十六章 暗流

晨光熹微，丞相府西厢房飘出阵阵药香。林晚半跪在药炉前，用竹筷轻轻搅动砂锅里的药汁，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鬓角的碎发。自那日与裴砚之重新调整药方后，老夫人的高热终于褪去，可她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昨夜三更，她在给老夫人把脉时，察觉到脉象中仍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滞涩，像是暗流潜伏在平静水面之下。

"三小姐，裴院判到了。"丫鬟的通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裴砚之跨进门槛的瞬间，目光便落在林晚沾着药渍的裙角上。她今日换了件淡青色襦裙，腰间随意系着的绦带松松垮垮，倒比往日多了几分慵懒。"老夫人今晨脉象如何？"他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却还是忍不住多瞥了眼她眼下淡淡的青影。

"表面上己无大碍，但......"林晚将脉象图铺在案上，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批注，"裴院判请看，右尺脉虽平稳，却偶有结代。这在现代医学里，很可能是......"她突然顿住，斟酌着用词，"是心脉不畅的前兆。若不及时调理，恐生变故。"

裴砚之眉头紧锁，俯身细看脉象图。林晚身上特有的皂角香萦绕在鼻间，他却顾不上分心。作为太医院院判，他见过太多表面痊愈却突然暴毙的病例，深知医者最忌掉以轻心。"你可有想法？"他不自觉地用了"你"，而非敬称。

林晚眼睛一亮，从抽屉里翻出几张草纸："我连夜研究了《濒湖脉学》和《伤寒杂病论》，结合现代营养学知识，想试试用食疗辅助。"她展开画着古怪图案的纸张，"比如这个'药膳粥方'，用桂圆、莲子养心安神，再加入三七粉活血化瘀......"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夫人带着一众丫鬟气势汹汹闯进来，头上的珍珠步摇随着步伐叮当作响："好啊，林晚！老夫人刚见好，你就弄这些旁门左道？"她一把夺过草纸，"什么桂圆莲子？不过是哄小孩的吃食！裴院判，您可要主持公道，莫要被这丫头骗了！"

裴砚之正要开口，林晚却抢先一步："大夫人莫急。"她不慌不忙捧起药罐，"昨日的白虎汤虽清了内热，但老夫人年事己高，脾胃虚弱，汤药过重反而伤本。食疗讲究循序渐进，既能调理身体，又不会......"

"住口！"大夫人冷笑一声，"不过是个庶出的野丫头，也敢在我面前卖弄？裴院判，丞相说了，若老夫人再有闪失，唯你二人是问！"说罢，甩着锦帕扬长而去。

屋内气氛瞬间凝固。林晚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何尝不知大夫人此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自从她接手治疗，不仅打破了大夫人对府中药事的掌控，更因频频与裴砚之接触，惹来不少流言蜚语。

"别往心里去。"裴砚之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不知何时己走到她身边，温热的气息扫过耳畔，"医者治病，本就该排除干扰。"他递过一方干净的帕子，见林晚发愣，耳尖微红，"你......你脸上沾了药灰。"

林晚慌忙接过擦拭，心中却泛起暖意。这几日相处，她早己摸清裴砚之的脾气——看似古板严苛，实则心细如发。那日她为找一味药材翻遍库房，累得趴在桌上睡着，醒来时发现身上多了件披风；昨夜她在书房查阅典籍，不知谁悄悄送来了一碗桂圆羹。

正当两人准备继续探讨食疗方案时，门外突然传来凄厉的尖叫："不好了！老夫人又昏过去了！"

林晚和裴砚之对视一眼，同时冲向主屋。穿过回廊时，林晚不慎被凸起的青石绊倒，眼看就要摔倒，却落入一个带着药香的怀抱。裴砚之将她稳稳扶住，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心跳同时漏了一拍。

"小心。"裴砚之的声音低哑，却不容置疑地牵起她的手，"先救人！"

掌心相触的温度一路烧到脸颊，林晚却顾不上羞涩。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暗流之下，不知藏着多少凶险，而她与裴砚之，只能携手共渡，在这波谲云诡的深潭中，为老夫人，也为彼此，寻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