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杏林辩局

第西十一章 杏林辩局

晨雾未散，丞相府正厅己挤满了身着绯紫官服的太医。二公子林明远手持弹劾奏折，趾高气扬地立于阶前：“陛下听闻祖母病重，特命太医院八品以上医官共审此案，若林晚妖言惑众，必当...”

“且慢。”裴砚之拂开绣着金线云纹的帘幔，玄色官服上的仙鹤补子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治病救人本无定法，诸位何不先诊脉再做论断？”他侧身让出通道，目光与林晚交汇时，不着痕迹地眨了眨眼，似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林晚深吸一口气，将老夫人的脉案平摊在檀木长案上。泛黄的宣纸上，工整记录着体温、血压（以古法水碗测压）、白细胞计数（以痰涕色泽类比）等数据。人群中顿时响起窃窃私语：“这写的是何天书？”“哪有将病人比作‘火炉’‘冰窖’的？”

“诸位请看。”林晚举起浸着脓血的玻片，在阳光下转动，“此乃老夫人疮口分泌物，经七日培养可见菌丝。”她故意忽略众人惊骇的表情，继续道，“传统医典虽无‘细菌’之说，但《肘后备急方》记载‘恶疮须隔绝不净之物’，正是现代‘消毒’理念的雏形。”

裴砚之适时上前，展开一卷手绘解剖图：“林姑娘绘制的人体经络与脏器对应图，与《黄帝内经》虽有差异，却暗合‘脏腑相通’之理。诸位看这张肺部图，竟与老朽去年解剖的病死马匹肺部纹路...”他突然噤声，意识到自己失言。

“大胆！”太医院左院使拍案而起，“私自解剖乃大不敬之罪！裴院判莫不是被这妖女迷了心智？”众人的目光瞬间从林晚转向裴砚之，如芒在背。

林晚见状，迅速将新熬制的青霉素药膏呈上前：“三日前方才试用此药，诸位请看老夫人疮口。”揭开绷带的瞬间，腐肉己尽褪，新生的肉芽清晰可见。人群中响起倒抽冷气声，二公子林明远的脸色却愈发阴沉。

“不过是回光返照！”他突然掏出一封密信，“有人目睹林晚与江湖术士私通，这些怪诞医术定是邪门歪道！”信纸展开的刹那，裴砚之的瞳孔猛地收缩——那分明是自己乔装成游医去民间采药的画像。

林晚余光瞥见裴砚之紧绷的下颌，突然福至心灵。她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半块玉佩：“二哥哥可还记得，八岁那年你跌落荷塘，是谁冒险施救？”玉佩上“林府”二字在阳光下忽明忽暗，正是当年林明远为表谢意所赠。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裴砚之趁机呈上数十封百姓联名信：“这些皆是受益于林姑娘‘怪医’之人。城郊李猎户的毒箭伤、王婆婆的中风症...”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医者仁心，难道非要拘泥于古籍章句？”

就在这时，内室传来微弱呼唤。老夫人竟自行坐起，唤着林晚的乳名。二公子脸色骤变，手中密信悄然滑落。林晚快步上前，却被裴砚之不着痕迹地拦住——他己先一步试了试药碗温度，确认无碍后才递给她。

日影西斜时，医官们终于散去。林晚瘫坐在回廊上，望着漫天晚霞出神。裴砚之提着食盒走来，里面是她最爱吃的蟹粉汤包：“方才多谢...”

“该道谢的是我。”林晚咬了口汤包，汤汁溅在衣襟上。裴砚之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擦，指尖触及温热的肌肤时，两人同时触电般缩回。

“那封密信...”林晚犹豫着开口。

“明日我会请辞太医院。”裴砚之望着远处宫墙，声音平静，“早就想和你游历天下，收集民间验方。”他转头时，耳尖又泛起红晕，“若...若你不嫌弃。”

晚风卷起林晚的发梢，拂过裴砚之发烫的脸颊。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一群归巢的雀鸟。林晚笑着递过半个汤包：“先说好，路上采药的苦力活，可都归裴大医官了。”

裴砚之接过，咬下的瞬间尝到若有若无的甜。他忽然庆幸，命运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姑娘带到自己身边，让古老的杏林，照进了崭新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