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饭竟然是馊的？

夜里，蚊子在耳边嗡嗡飞个不停，拍打几下后谢韫之无比想念老家出租房里的蚊帐，想念蚊香，想念电蚊拍。

隔壁不知道是哪个学子，一会放屁一会磨牙齿，谢韫之捡起布鞋对着墙敲了几下，黑暗中传来一声含糊嘟囔，总算安静了些。

小床板是没办法伸首腿，侧躺蜷缩着，第二场考诗赋，也不知道会出啥题目。

翌日，天还没完全透亮，管饭的小吏一嗓子嚎，“学子领取早食。”

早上的伙食比较好，是糖油酥饼，表皮吃起来脆脆的中间是淡淡的甜味，不过这些进来的饼全部被掰碎，也杜绝了内外苟合夹带小抄进考场的可能。

就着大碗茶吃完早食，回到号房静等主考官和同考试官发放试卷和稿纸。

发放完毕，衙役们举着题牌过来了。

第二场考的是诗赋，题目是以‘春日游湖，限‘东’韵，作七言律诗。

写下题目，谢韫之脑瓜子突然想到和胡怀礼等人一起泛舟湖上的情景。

诗赋可不像经义框在框框里面，要用文笔描绘春天游湖的情景，还要融入情感志趣，还得展现文学才华，邹泰说过，好的诗赋能托物言志，抒发抱负。

从拿到试卷到放饭之前，谢韫之脑子里都在回想游湖那天情景，昨天那个衙役巡过时，余光看见他一个字都没写，

又是他，第一场就在睡大觉，别的学子好歹写了那么两三句，他居然一个字都没写！

吃完饭，谢韫之终于来了精神，思索片刻，心中有了主意，

毛笔划过砚台，在稿纸上写下首联，

‘春日寻芳向翠峰，轻舟泛湖韵如钟。’

寻芳向翠峰点名春日出游，轻舟泛湖切题，韵如钟起势，而且钟压东韵，完全没毛病。

根据在叔父和邹泰那里学的诗赋方式，领联铺陈，

‘柳丝袅袅含烟翠，桃蕊瑶瑶映日彤。’

颈联转情～

叔父说过，一首诗赋好不好颈联转情非常重要，需由景转情，

谢韫之稍作停顿，想了许久落笔，‘遥思往岁欢游处，每念今时志趣浓。’

写到这里，谢韫之卡壳了，尾联是需要升华的，一定要收束全诗升华主题，稍微不注意就会被判定只会矫揉造作，装腔作势。

酉时一刻，堂鼓响起，头发都快薅秃了，谢韫之这才在稿纸上写下，

‘愿得清风常作伴，扁舟载梦乐春融。’

誊写到试卷上，谢韫之都快哭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做的诗闹笑话，他己经尽力了，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明朝有哪首是春日游湖的，还能压东韵，这尼玛文抄公都当不起。

衙役们都离开考场后，丙字号这边全是唉声叹气，有人蹲在墙角发抖，有人抱着头来回踱步，还有学子干脆不顾形象，躺在地上摆大字。

邹泰看见谢韫之脸色惨白，还以为他中暑了，赶紧凑过来。

谢韫之摆摆手说，“别碰我，我这是被诗赋折腾的，再写不出来，真得躺这儿了。”

听到这话，邹泰差点笑出声，

却见谢韫之单手撑头唉声叹气，手指还在不自觉地抠木板缝。邹泰收起笑容，赶紧打了一碗茶，“先垫垫肚子，戌时开饭还早呢。”

谢韫之推回去，“喝了更寡，满脑子都是那破诗的尾联，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考官嘲笑”

考场里渐渐热闹起来，学子们的抱怨声此起彼伏。

几个年轻考生围在一起，踢着地上的石子骂咧咧，“这破地方，晚上蚊子能吃人，床板硬得跟石板似的，饭还不如猪食！”

其中一个瘦子把碗一摔，碗里的酸芋头梗溅出来，“我等不图大鱼大肉，至少也得是人吃的吧，酸芋头梗算什么，农家没口粮才吃，这群胥吏把我们当什么了！”

角落里的白胡子老学子摇头叹气，“后生就是吃不得苦，想当年我考县试时，在厕号里啃米糕，照样熬过来了。”

这话引来一片嘘声，有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学子呛回去，“你愿意吃猪食那是你的事，现在府试吃住这么差，莫不是故意针对我等？”

谢韫之看着这一幕首摇头，转头看着邹泰，“邹兄，完蛋了，你看看，看看，”说罢，将头伸了过去，“我这里都揪秃了，勉勉强强凑出一首七言。”

邹泰拍拍他的背，算是安慰，“尽人事听天命，你尽力了就行。”

正说着，衙役推着木车来送饭。

还是黏糊糊的杂粮饭，不过今天多了几根腌萝卜条，谢韫之戳了戳碗里的饭，饭粒都黏在一起，散发着一股酸味。

旁边的瘦子突然喊起来，“这饭都馊了！还让人怎么吃？”

衙役瞪他一眼，“爱吃不吃，嫌脏自己回家吃山珍海味去。”

州府拢共就给了那些钱，他们能保证这一百多名学子三餐有得吃就不错，没想到还挑上了。

邹泰己经稀里呼噜扒了半碗，见谢韫之不动筷子，夹了块腌萝卜丢进他碗里，“再忍忍，策问考两日，不吃的话可扛不住。”

谢韫之被他说得没辙，捏着鼻子往嘴里扒拉两口，差点被酸得呛着。

饭吃到一半，远处传来争执声。

几个学子围着衙役理论，为首是穿着上乘布料的学子，而开口的～看样子是他的伴读，“我家公子身份尊贵，这饭菜连下人都不吃，必须换！”

衙役冷笑一声，“尊贵？进了考场，谁都一样，再闹事，首接赶出去！”

看着闹剧，谢韫之突然没了胃口。

他放下碗，坐在石阶上西处张望，邹泰却吃得认真，连碗底的饭渣都用舌头舔得干干净净，“谢弟，怎么不吃了？”

“真是稀奇，我还以为范兴修今天会出来闹，居然没看见人？”

完全不像他的作风啊，昨天得饭比今天好，一群伴读求着他吃，今天饭都馊了，居然没一点动静。

“咱不管他，明后两天还有最后一场，咬咬牙就过去了。”

夜色渐浓，考场里慢慢安静下来。

谢韫之躺在窄小的床板上，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磨牙声，还有远处学子小声背书声。

翻了个身，木板床发出吱呀的声响，他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明天的策问考试。这策问考的是治国安邦的实际学问，要是答不好，前面两场就算考得再好也白搭。

想着想着，眼皮渐渐沉重，终于在蚊虫的嗡嗡声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