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许你儿子读书，不允许守田家的读？

夜里，周氏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嘴里还再抱怨谢韫之是头白眼狼的事。

谢禾生被搅得烦躁，起身盯着她低声怒斥，“就许你儿子读书，不许守田家的读？”

“咱谢家村有几个孩子想读书的？祖宗保佑出了个三狗也想读书，咱没理由不供。”

周氏不以为然。

她儿三岁开蒙，县里的夫子都说他聪明，十二岁成为荣县最小的童生，县太爷也夸他聪明，考不上秀才那是时运不济，前几日她找了隔壁村神婆算了，下次院试她儿一定中。

再说，谢三狗十岁才开蒙，短短五年怎么可能聪明过她的儿子，

“三狗才说要读书，你就在院坝里说手板心煎鸡蛋给他吃，族长既然能把人都喊去，早就想好要供他读书，你这一闹到好，向京下次再考不中，你卖田卖地供他？”

听到这话，周氏怔了一下，“咋还能扯上我呢？”

“你不闹，族长也会逼着各家各户拿钱供他们两个，他们正愁没借口，你倒好上赶子把向京的路给断了。”谢禾生叹了一口气，周氏抓住他的胳膊，声音有些发抖，“当家的那咋办？”

“明日马氏搬到竹屋照顾向京，往后他俩的事你少管，两口子床上的事你都要掺和害不害臊。”周氏被谢禾生说得脸臊得慌，

自从儿子成亲后，周氏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说房事过多会影响读书人的气运，马氏生下小女儿没多久，周氏就吵着让谢禾生在竹林里建竹屋，

就连马氏去竹屋送饭菜，能不能留下来过夜还得经过周氏同意，这些年谢向京屡次落榜，周氏没少把原因归结马氏不知检点，耗了她儿的精气。

这夜，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谢韫之，让他意外的是，大伯和三叔两家，口口声声不愿意供他读书，他们却是第一个抱着钱来记账的，

“我可不是帮你，你三叔说得对，你好了咱家也会好，你要是考不上明年就去县里找营生，到时候把钱还给我。”晚上回到家，张氏唠叨完后，将手里的鱼丢给谢韫之，“这是你堂弟摸得鱼。”

“谢谢三婶，我.......”没等他说完，张氏摆摆手，“甭说谢谢，往后要吃鱼就让有财下河给你摸，好好争气别让周氏那个老虔婆看扁咯。”

目送三婶回到隔壁院子，谢韫之左脚刚踏进东屋，谢大山两口子咻地一下站起来了，

像见陌生人那般紧张，谢大山许久才开口，“三狗，你，你，你真要考科举？”还有几天就是春耕了，家里二十亩地都需要翻地，还得清理灌溉渠里的杂物和淤泥，

“咱就这么一个儿子，难不成你想他和你一样当一辈子的庄稼汉？”姚氏冷笑一声，“他谢向京姓谢，咱们三狗就不姓谢了？”

长到八岁的小妹谢冬雪趴在桌子双手撑着脑袋，“三哥是不是要当大官了呀，三哥你要是当了大官能不能带我去城里看花灯，我听谢苗苗说，城里的花灯可漂亮了。”

小妮子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崇拜，谢韫之捏了捏她的小脸，笑着回答道：“等三哥以后考上科举，一定带着你和爹娘还有二姐，咱们一家人去城里看花灯。”

姚氏笑容突然凝住，

嫁到谢家村快二十年，她都没进过城，去过最远得地方就是隔壁上山村，没想到谢相公家的女儿都去过城里，还看了花灯。

眼瞅着姚氏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谢大山眼神有些慌张，还没等他开口，姚氏死死掐住他的胳膊，“以后家里的事你别管，有我和你爹，你就好好读书，将来考童生也带娘去城里看花灯！”花灯两个字姚氏咬得很重，疼得谢大山呲牙咧嘴。

看着二人，谢韫之有些泪目，无论重生多少世，姚氏和谢大山都无条件支持他，几世因为他遭受的苦难，今生只有努力走仕途改变家里门第，才能报答二人生养之恩。

神识还在回忆几世经历，一双因常年劳作，布满茧子的大手忽然抚摸住谢韫之的脸颊，硬邦邦的茧子刺得他脸酥酥麻麻的，

手的主人露出憨厚本份地笑容，“你太爷种了一辈子的地，你爷爷也种了一辈子的地，我也种了一辈子的地，我的儿子识得字，往后肯定不用种地就能养活自己。”

谢韫之鼻腔有些酸涩，目光对上谢大山的笑容，想起卖卤肉那一世，他跪在地上拼命磕头，磕得身前石板上全是血，把所有责任都揽在头上，只想换取他儿子一条活命。

“爹，娘，先生让我后天搬到竹屋住。”谢韫之将泪水憋了回去，姚氏快言快语发问，“今天都闹成这样，谢相公还愿意教你？”

“先生愿意教我，我很感激。”谢向京从来没害过他，哪怕是前一世。

前一世谢韫之脑袋里只有赚钱让家里好起来，压根没想过走科举之路，没想到各种赚钱的路都走遍了，还是不得好死，这辈子想通了走科举，谢向京也没忽悠村里的人阻止他科举，反而愿意在仕途之路上帮他一把。

“住多久？”

“如果可以，我想住到明年二月。”

他想得很清楚，基础扎实是首要，但是他还没真正接触过试题。

谢向京在县里上过很多年私塾，要想托关系找到这些年县府双试试题比他容易，更何况他有一定的人脉关系网，

大吴朝规定，地方官三年一考六年一调动，以谢韫之的人脉关系最多打听到县太爷是谁，但要摸准他的喜好，谢向京的人脉关系将会起到重要作用。

县试是由本地县令出题，作为县试主考官，县令的个人倾向和偏好都会影响考生的成绩，有些学子喜欢假大空，提及地方政策侃侃而谈，遇到实干家或者年轻气盛，想要做出一番政绩的主考官，这样的考生百分百扑街。

“成，咱也不能占了谢相公的便宜，这样，每月爹给竹屋送十斗粮，二斤胡麻油，半斤盐，三狗他娘，咱们回屋吧，别耽搁三狗休息。”

谢大山先出了门，姚氏牵着谢冬雪回西屋，等人都走完，谢秋雨这才从小布袋里拿出二十枚铜钱，

“三狗，这些钱你拿着，”说完，把铜钱全部塞到他的手里。

谢韫之此时有点绷不住，二姐没有任何收入进账，天知道她这二十枚铜钱攒了多久。

“二姐，这钱我不能要。”谢韫之想把钱还回去，却被谢秋雨拒绝了，“你若真想还我，那就好好读书争口气，姐实在不想……”

她话没说明就离开了东屋，谢韫之知道她要说什么，她己经十六了，如果到二十还没嫁出去，按照大吴律法规定，大吴女子年满二十若还未嫁人，每年需缴纳二两罚银。

虽是如此，她也不愿意嫁给猎户家的儿子。

谢家村猎户王大猛是外来户，落住在老庙山半山腰，听村里的老人说，他年轻时吃醉酒打死婆娘，这才带着儿子逃到谢家村安家，

老人们的话是真是假谢韫之不得而知，但是他不喜欢王大猛，这人满嘴脏话，儿子王小虎比谢韫之大两岁，也是个彪型汉子，

记忆里，这货打遍整个谢家村，村里和他一般大的孩子都被他揍过，谢韫之小时候也经常被他打。

为了二姐的幸福，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可不想要王小虎这种彪子姐夫。

躺在床上烙了一晚上的饼，天蒙蒙亮时，谢韫之才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