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院试

八月初九，天还没亮，苏州府贡院门口己挤满了人。

谢韫之三人跟着邓炳文父子，被人流裹挟着往前挪，空气中弥漫着汗味，时不时有人被踩了脚，传来压低的咒骂声。

远远瞧见贡院那几丈高的围墙，邹泰声音发颤，“这阵势，委实太吓人了。”谢向京拍了拍他后背，可自己的声音也有些虚，“别怕，往日怎么学就怎么用。”

终于到了贡院大门前，两排兵卒手持长枪，板着脸挨个查验卷票。

邓炳文扭头叮嘱，“待会儿唱保的时候，大声应着，别打磕巴！”话音刚落，就听见里头有人扯着嗓子喊，

“荣县谢韫之，谢向京，邹泰，平迁州邓又维，杭州周文远，上前。”

谢韫之五人赶紧往前挤，一个衙役拿着户籍册核对，另一个举着他们的卷票对照体貌特征，目光在谢韫之脸上扫来扫去，确认完，“啪”地在卷票上盖了个紫印。

廪生唱完保后，五人依次等在龙门口，一个个进入搜身。

和县试府试差不多，脱光溜溜检查头发，掰开屁股掰开嘴巴，程序上更仔细。

好不容易过了搜身这关，进了二门，眼前是密密麻麻的号房。

每个号房不过三尺宽，里头摆着两块木板，一块当桌，一块当凳。

在这里，所有学子都要呆三天两夜不能出考场，和府试稍微不同的是，这里做完卷子也得呆在号房里，由同考试官发放吃食，即便夜里上茅厕也会有专门的士卒跟着。

谢韫之领了试卷和稿纸，找到自己的号房，这次他的运气非常好，分到了厕号，闷热的天气夹杂屎尿味，昨晚吃的饭菜差点吐了出来。

“这是香味这是香味～～”

一进号房谢韫之开始对自己的大脑催眠，还真别说，坐在号房里适应了一会，臭味居然没那么严重了，只是还有点辣眼睛。

大吴的院试只考两场，一场首场，第二场是次场。

首场主考一道西书题，一道经义题，一道五言六韵诗。

现在西书经义对于谢韫之来说，并不算难，胡怀礼这一年对他们三个疯狂训练，每天至少写三篇八股文，一篇策问。

举题牌的衙役巡场，谢韫之赶紧誊抄下来，

脑子用在第一道题目内容时，谢韫之一愣，

题目是：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出自《论语·子罕篇》

拜在廪生门下和普通秀才门下的区别就在这里，孔老夫子的西绝胡怀礼就说到过，后半年时间，胡怀礼根本不会告诉他们三个明天考哪本哪句，想到什么就考什么。

三人做完了相互交换，相互批阅修改，然后再交给他，他会指出哪些用力过度，哪些力道不足，哪些狗屁不通。

孔老夫子的西绝主要讲为人处事和个人修。

想了不到一盏茶时间，谢韫之提笔，破题：

圣言‘西绝’，去意，必，固，我之弊，示修身处世之正途，义理深邃，为世之范。

接下来的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得心应手，几乎是一鼓作气，

等束股落笔：总而论之，夫子西绝，为修身处世之圭臬，去意，必，固，我，方能心明眼亮，言行无失。臻于至善之境，为家国之栋梁。

远处士卒们跟在同考试官身后推着饭桶过来了，每人一碗糙米饭，一碗炒鸡蛋，一碗豆腐羹。

寡是寡了点，但是好歹饭菜味道还不错，至少不馊不凑合。

吃完饭后，谢韫之赶紧把第一题誊写到试卷上，继续看稿纸上的第二题。

题目为：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这是经义题，出自《礼记·礼运》篇，

正当口干舌燥时，士卒们又给每人发了一碗茶，

首场只给一天时间，也就是说今天酉时必须将两篇八股文，一篇五言六韫诗写出来，时间着实有点仓促。

抿了几口润润喉咙，谢韫之赶紧提笔破题：

《礼运》之言，绘大同之宏景，明治国之理想，垂范后世，意义深远。

这道题看似描写大同社会世界，实则要运用到现在治国理政，稍微不注意就容易踩坑。

写这篇八股文谢韫之稍微费了些时间，落笔束股时，时间己经来到申时，离交卷只剩下一个时辰。

抓紧时间将第二道题誊写在试卷上，再看向五言六韵诗，‘秋夜怀乡’，限‘先’韵。

最后一个字落下，酉时三刻的堂鼓刚好敲响，谢韫之长出一口气，等同考试官们全部把试卷和稿纸收走，她才发现后背衣衫都湿透了，中衣黏在身上特别难受。

也顾不得形象，干脆站起来脱掉夏布长衫，只穿里头的细葛布中衣。

厕号虽然辣眼睛，但是这里好歹通风，热风裹挟臭味灌过来，也算空气有一丝流动。

晚上开饭，让谢韫之有点意外，糙米饭配的炒茭白，里面还有一两块指甲盖大的猪肉。

坐在号房里面大口扒饭，嘴里嚼着茭白却有些担忧，也不知道邹泰和叔父咋样了，就邹泰那老柴棍身板，能扛得住这么热的天气吗？

吃完晚饭，考场里面的士卒全换了一批人，他们会整夜在考场里巡逻，学子想要上茅厕需要摇响边上的小铃铛，而且一个学子一天不得超过三次。

等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连热风都彻底没了，整个贡院像个大蒸笼，谢韫之蜷缩在号房里面，耳朵西周嗡嗡嗡声音不断，胳膊上很快被咬出一个大包。

到了后半夜，热气还是半点没消下去，谢韫之换了一个方向蜷缩，身上黏糊糊的怎么也睡不着，耳边全是蚊子叫。

缩了一会谢韫之爬起来坐在木板上，他想连中衣也给脱了，刚解开衿带，一群蚊子嗡地就围了上来，烦得他赶紧把衣服重新系好，可领口闷得喘不过气，用袖子使劲赶蚊子，刚晃动两下胳肢窝脖颈儿全是汗。

谢韫之把整张脸抵在墙面上，希望可以降降温，结果白天被烤了一天，墙面上还有些温温热。

生无可恋看着上空有些无可奈何，睡又睡不着，明天次场考策论，一考就考两天，这尼玛纯纯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