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我觉得我们的名字应该在那边

搬进小院后的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邹泰虽不善言辞，却极爱干净，每日清晨都会将院子扫得纤尘不染，还把井边的杂草除得干干净净，又用麻绳仔细缠绕在井口，防止有人不小心滑倒。

谢向京和谢韫之则负责外出采买与打听消息，米市街成了他们常去的地方，从几次打交道中，也了解到苏州府一些事，偶尔还能听着商贩们说起趣事。

时间久了，卖菜的阿婆、卖肉的大叔都认得他们，偶尔还会多给他们添上一把青菜、几片碎肉。

平日里，三人分工协作做饭。

谢韫之掌勺，他总能变着法子把简单的食材做出美味。

一碗菱角鸡汤，鲜美的汤汁、软糯的菱角，让邹泰吃得首咂嘴；谢向京则负责烧火，时不时添把柴，还和谢韫之打趣，“你这手艺，以后不当官当个厨子也能养活自己。”邹泰在一旁洗菜切菜，偶尔插上一两句，逗得三人哈哈大笑。

闲暇时，谢向京会给两人讲些科举趣事和苏州府的奇闻异事，谢韫之和邹泰则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提出问题，三人在院子里一聊就是一下午，偶尔会争论两句，

八月十西晚上，苏州府就开始热闹起来，观前街的灯笼早就挂得密不透风，兔子灯，荷花灯在暮色里次第亮起，孩童们举着纸灯在街上嬉戏，卖糖人的摊子前挤满人，老手艺人手法了得，不多时就捏成动物形状，指点着客人吹气用力。

中秋当日，

一大早，谢向京就跑去街上买了苏州府特有的月饼回来，月饼外皮酥脆，馅料丰富，有五仁的、豆沙的、鲜肉的。三人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一边吃着月饼，一边赏月。

“这苏式月饼和咱们老家的月饼味道可真不一样。”谢韫之咬了一口鲜肉月饼，赞叹道。

虽同样处在江南行省，荣县的月饼却不是这种酥皮，那是用米做的米月饼，里面有黑芝麻、伍仁、蛋黄肉丝等很多口味。

谢向京看着月亮，仰头感叹，“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希望咱们以后都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二日无事可做，谢向京提议前往穹窿山，谢韫之没听过这个地方，好奇问道：“这里有什么说法？”

“穹窿山可是天下第一慧山，我听人说过此山之中的上真观极其灵验，汉臣朱买臣便是在这附近读书，每年不少学子会来此处沾沾好运。”

听到这里谢韫之撇了撇嘴，这玩意儿真要有用，别说去道观上香了，就连站在门口的资格都没有。

没扫谢向京的兴，三人乘了专门前往穹窿山的驴车，在山脚下，通往山顶的石阶上挤满了来烧香的学子。

小贩们挑着担子在人群中穿梭，叫卖声此起彼伏，“桂花糖藕，吃了能折桂嘞～～”

学子们也好听个彩头，小贩这一吆喝，很快小摊前围满了学子。

谢韫之也买了三节，邹泰这货渴望的眼神早就出卖了他，接过桂花糖藕，甜糯滋味在口中散开，谢向京咽下最后一口，“八月桂花最香，上次我考院试是二月，倒也没这些吃食。”

吃完后，三人继续往山上去，一路上遇到不少学子即兴赋诗，还有几个学子轮流趴在一块磐石上，上面没任何注解，从学子们交谈中谢韫之得知，这块磐石就是朱买臣当初读书坐的地方，

登上山顶，俯瞰苏州城，远处河道上，一艘艘画舫缓缓驶过，三人坐在山顶上待了许久拐道去了上真观。

上真观是千年道观，观内香火鼎盛，许多人都希望手中三炷香求得三茅真君保佑，随波逐流，谢韫之也跟着上香跪在蒲团上许愿。

回到小院时，己经天黑，一整日无关读书无关科举，心情得到极大放松；

时间在不多得的悠闲生活中飞逝，转眼就到了院试发榜前提天，牙行管事如约前来，检查完房屋后，满意地点点头，“咱们牙行就喜欢和读书人打交道，以后三位相公再来苏州府，一定要找我们牙行啊。”

院试不光要在苏州府考，乡试也会在苏州府，将来免不了还得和牙行的人打交道。

夜里，小院子里少了往日的欢声笑语，谢向京破天荒上街买了一壶杨梅酿，倒出三碗红色的果酒，举碗大出一口气，“不管明日结果如何，无愧于心便是。”

邹泰举着酒碗抿下半碗，“不瞒谢叔父，夜里总是想着，若我为官，定要让治下再无冤屈。”

“我也想过，若我为官定要在任上办义学，让农门之子也有出人头地的机会。”谢向京仰头饮尽，眼神里带着些许迷茫。

两人越说越激动，从整治吏治到兴办实业，从安抚百姓说到教化乡里，夜色渐深，话却没了尽头，谢韫之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只是默默听着，偶尔跟着他们附和两句。

次日清晨，谢韫之早早的起了床，把剩下的草料喂给驴吃后，拉出门外套好板车，将购买的东西全部搬上驴车，便朝着贡院方向走去。

越靠近贡院，街上的人越多，放眼望过去满是神色忐忑的学子和翘首以盼的家中长辈。

“让让，让让！”扛着梯子的衙役粗暴推开人群，和县府双试放榜差不多流程，不过先贴出来的是一张巨大青纸榜单，开头标准几个大字：未取童生榜。

榜单刚贴出来不到一盏茶功夫，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头瘫坐在地嚎啕大哭，哭着哭着突然晕厥，被几个人慌乱抬了出去。

谢韫之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小字，‘字迹潦草’‘策论偏意’‘污秽作废’的批注让人看得胆战心惊，

有人对着自己的名字捶胸顿足，好几个上了岁数的学子抱头痛哭，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谢向京把青榜看了一遍又一遍，许久后抓住谢韫之的手，“韫之快帮我看看，我眼睛有点模糊。”

青榜特别长，上下两排看起来至少淘汰了上千人，谢韫之伸长脖子从最上排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谢弟如何，我眼睛有些模糊看不清楚。"邹泰在人群中踮着脚，榜有点远他看不清楚上面的字。

一遍，两遍，三遍......

“叔父，邹兄，我觉得咱们的名字应该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