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血莲胎记降婴身

一声洪亮、愤怒、充满了原始野性生命力的婴儿啼哭，如同劈开冻土的春雷，骤然炸裂！轰然冲垮了屋内令人窒息的死亡阴霾！那哭声如此狂暴有力，震得油灯的火苗都猛地一蹿，几乎熄灭！

生了！是个带把儿的！

巨大的狂喜如同灼热的岩浆，瞬间冲垮了章怀印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他腿一软，踉跄着扶住炕沿才没倒下，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模糊了眼前妻儿的身影！王婶喜极而泣，双手合十不住地“阿弥陀佛”。佟文栋也长舒一口浊气，浑浊的老泪纵横交错。

李神婆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和疲惫的浊气，像被抽掉了骨头般在炕沿，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虚脱，仿佛所有的精气神都耗在了那一针之上。

油灯如豆，在土墙上投下温暖而跳跃的光晕。新絮的棉被散发着阳光和皂角的干净气息。佟玉姑侧卧在炕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却笼罩着一层初为人母的、近乎圣洁的温柔光辉。她怀中的婴孩己沉沉睡去，小脸，呼吸细密均匀，宛如一枚安然沉睡的仙果。

章怀印靠着炕头，粗糙如砂石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轻柔，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最温软的部位，碰了碰儿子得不可思议的脸颊。那温热的、真实的触感，瞬间熨平了他心口所有的沟壑风霜。他嘴角勾起一个从未有过的、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弧度，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梦境：“这小子，睡得倒安稳，跟他娘一样，心宽。”

玉姑抬起疲惫却亮如星辰的眼眸，目光似水，柔柔地包裹着他，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娃呢。你是当爹的，给娃起个名吧。”

章怀印的目光落在儿子恬静无邪的睡颜上，眼神变得深邃悠远，仿佛穿透了岁月。他沉吟片刻，缓缓道：“按我章家的老谱，他这一辈，是‘明’字辈。”他顿了顿，声音里沉淀着厚重的沧桑与最朴素的祈愿，“我这一生，刀头舔血，腥风扑面，没少让你跟着担惊受怕。只盼咱儿子……能走条安稳路。多读圣贤书，知晓仁义理。就叫……章明仁吧？愿他心明眼亮，仁德立世。莫要……再像他爹这般，只会以武犯禁，在血火里打滚。”

“明仁……”玉姑轻声咀嚼着这个名字，苍白的脸上绽开一抹温婉如初绽莲花的笑意，“好名字！听着就斯文，有学问！咱明仁将来，定是个知书达理、顶天立地的君子。”她低头，无限爱怜地用脸颊轻柔地蹭了蹭儿子头顶细软如绒的胎发。

一股滚烫的暖流在章怀印胸中汹涌激荡。他看着妻儿依偎的身影，这份沉甸甸的幸福让他肩头的责任如山岳般清晰。他轻轻握住玉姑微凉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玉姑，咱有了明仁，这担子就更重了。光靠土里刨食，难有出息。我琢磨着，开春后，借着在双城堡攒下的那点薄名，寻个正经营生，做点买卖。你看……咋样？”

玉姑反手轻轻回握住他宽厚布满老茧的手掌，眼神里是全然的信赖与磐石般的支持：“你是咱家的天，这个家，你说了算。你想做啥，我都依你。我知道，只要你认准的道儿，纵是刀山火海，你也能闯出片天来。”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章怀印心头滚烫，将妻儿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宽厚粗糙的掌心，暗暗发誓：定要护住这份安宁，为她们争一个锦绣前程！

就在这温馨满溢、岁月静好的时刻，章怀印的手指无意识地、带着满心爱怜，轻轻划过婴儿细嫩温热的脖颈——正是之前李神婆目光死死锁定的地方！

指尖触碰到那处肌肤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尖锐的灼热感，如同被烧红的针尖猝然刺了一下，猛地从婴儿皮肤下传来！

章怀印心头骤然狂跳！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心脏！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猛地低头凝目看去——

在昏黄跳跃、光影摇曳的油灯光线下，婴儿因熟睡而微微侧扭的脖颈根部，那片原本光洁的皮肤上，一个极其细微、淡得如同水痕的红色印记，正随着婴儿均匀的呼吸，若隐若现！

那印记的轮廓……分明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而在那莲瓣的末端，竟诡异地延伸出一道比发丝更细、色泽却更深、如同活物般微微扭曲的……猩红血线！

血莲胎记！

章怀印的呼吸猛地一窒！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万载寒冰！他想起了李神婆那见鬼般的骇然眼神！想起了骨针尖上那滴浓稠发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珠！想起了乱葬岗树洞里那张纸条上“血莲初显”那西个如同诅咒的字眼！

这不是错觉！它真的存在！就在他刚刚降生的、寄托了他所有希望与未来的儿子身上！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爪，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要将它捏爆！他猛地抬头看向熟睡中一无所知的妻子，又闪电般低下头，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惊呼！脸上的肌肉僵硬如石雕，不敢泄露一丝一毫内心的惊涛骇浪！他的手指触电般僵在半空，再也不敢触碰那片烙印着不祥的肌肤。

温暖的光晕依旧笼罩着这小小的土炕，妻子温柔的目光，儿子恬静无邪的睡颜……一切都那么安宁美好。然而，章怀印的心底，却己掀起了吞噬一切的滔天巨浪！那朵若隐若现的血莲，像一个无声的恶魔烙印，一个来自无底深渊的诅咒，狠狠地、冰冷地烙在了他新生的希望之上！

它是什么？它意味着什么？它会给明仁带来什么？李神婆眼中那深渊般的绝望……难道并非空穴来风？！

就在章怀印心乱如麻、胸膛被恐惧和疑问塞满、几乎要窒息之时，他下意识地伸手入怀，想摸出烟袋锅，用那辛辣的烟雾来分散一下几乎要崩断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