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金光明寺惊变

金光明寺的飞檐挂着冰棱，曹延禄姬对着铜镜调整凤冠，九只金凤凰的眼睛都是用敦煌宝石镶嵌，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她按住心口，那里藏着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壁画摹本，绢布边缘还带着血迹。“小姐，吉时到了。” 丫鬟的声音带着颤音，寺外突然传来马嘶声，惊起一群寒鸦。

程墨白冲进寺庙时，正看见张承嗣的蟒纹锦袍扫过门槛。这位长史大人手里把玩着一枚青金石珠子，正是阿史那云丢失的那半枚项链：“曹小姐今日大喜，张某特来贺喜。” 他的目光落在新娘腰间，那里微微隆起，显然藏着东西。

“长史大人贺礼倒是特别。” 阿史那云挡在供桌前，琵琶横在胸前，琴弦上还沾着前日战斗的血渍，“不过我们更想知道，您马厩里的粟特商队，何时成了西夏人的先锋？”

张承嗣挑眉：“于阗公主果然消息灵通。” 他突然拍手，二十名士兵闯入，手中弩箭对准程墨白，“不过今日之后，敦煌再无于阗，也无归义军。”

哑徒的铃铛突然响起，那是归义军的紧急信号。张承嗣冷笑：“别等了，你的援军早被堵在城西。” 他指向殿外，浓烟滚滚中传来爆炸声 —— 那是存放壁画摹本的偏殿。

曹延禄姬脸色煞白，下意识按住嫁衣内袋。程墨白注意到她的动作，突然想起郎茂才的话：嫁衣里缝着调兵令。他刚要开口，张承嗣己抽出佩剑：“曹小姐，不如让张某帮你‘整理’妆容？”

剑光闪过，曹延禄姬的面纱被劈成两半。程墨白挥笔挡开第二剑，笔尖却被剑身磕断 —— 他这才想起，左手因热醋腐蚀己使不出全力。哑徒趁机扑向张承嗣，却被士兵用刀柄击倒，青铜铃铛滚到程墨白脚边。

“想救他？” 张承嗣的剑尖抵住哑徒咽喉，“交出于阗矿脉图，饶你们全尸。”

阿史那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知道，张承嗣要的不是矿脉，是借矿脉之名血洗敦煌。“做梦。” 她扯断项链，半枚青金石滚到曹延禄姬脚边，“但我可以送你一样东西 ——”

话音未落，寺庙外传来震天的战鼓声。程墨白望向窗外，归义军的 “归” 字大旗在火光中猎猎作响，领军的正是曹延禄姬的兄长曹延恭。张承嗣脸色微变，却仍保持镇定：“就算援军到了，佛窟也早己起火。”

曹延禄姬突然撕开嫁衣，九凤朝阳的锦缎下，露出用油纸包裹的壁画摹本和一卷羊皮纸：“张承嗣，你伪造的佛迹、篡改的供养人画像，都在这里。” 她将摹本抛向程墨白，羊皮纸展开时，露出归义军节度使的朱红大印，“还有调兵令，你私通西夏的证据，我早己送往长安。”

张承嗣的瞳孔骤缩：“你敢！”

“我敢。” 曹延禄姬抹去嘴角血迹，“为了敦煌，我敢赌上一切。” 她转身面对张承嗣，嫁衣上的金线划破对方脸颊，“父亲说过，曹氏子孙可以死，但敦煌不能亡。”

程墨白接住摹本的瞬间，听见阿史那云的惊呼。张承嗣的暗器擦着他耳畔飞过，钉在墙壁上发出嗡鸣。哑徒趁机抱住张承嗣大腿，少年眼中燃起狠厉 —— 这是他为兄长复仇的机会。

“找死！” 张承嗣一剑刺向哑徒，却被曹延禄姬用凤冠上的金簪挡住。簪头的宝石碎裂，划出的血痕像道小蛇，爬上张承嗣的手背。程墨白挥笔攻击，笔尖蘸着哑徒腰间的赭石颜料，在张承嗣脸上画出一道血线 —— 那是画工村的冤魂血。

“程画医，你以为拿到证据就能赢？” 张承嗣后退半步，踩到门槛上的青铜铃铛，“七月十五的雷火，早己在佛窟埋下。” 他突然甩袖，烟雾弹炸开，等程墨白视线恢复时，人己不见踪影。

寺庙外传来归义军的欢呼声，曹延恭带着士兵冲进殿内。曹延禄姬却瘫坐在地，嫁衣下的羊皮纸露出一角，上面写着七月十五，雷火焚窟的密语。程墨白捡起张承嗣遗落的青金石珠子，突然想起阿史那云的星象图 —— 北斗七星的天玑星，正是雷部所在。

“快走！” 他拽起阿史那云，“张承嗣去了佛窟，他要引雷炸窟！”

哑徒突然指着窗外，远处的莫高窟方向闪过一道紫光 —— 那是火药引爆的前兆。阿史那云握紧琵琶刀：“我带归义军去堵截，你去佛窟阻止爆炸！”

程墨白点头，转身时看见曹延禄姬正在整理破碎的嫁衣。她抬头看向他，眼中己无恐惧：“程画医，敦煌的文明就交给你了。”

他握紧摹本，残指的剧痛突然变得麻木。当他冲出寺庙时，金光明寺的钟声正好敲响子时三刻，那是张承嗣选定的血祭时刻。天空中乌云密布，北斗七星被遮蔽，只剩下天玑星的位置，闪着诡异的红光。

佛窟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程墨白知道，这是最后的决战。他摸向胸口的青铜铃铛，里面的玉髓早己碎成齑粉，却露出父亲当年藏在里面的纸条：雷火不侵，唯信可破。

阿史那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记住，星象的缺口就是生路！”

他回头望去，归义军的火把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像极了壁画中的飞天。而在她身后，曹延禄姬的嫁衣在风中飘扬，九只凤凰的眼睛倒映着敦煌的星空，比任何宝石都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