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技术改造

一年后，妻子苏文嘉生个儿子！爸妈极为高兴，不但专门回趟老家祭祖，还在庄上摆两桌酒席，邀本家亲戚一起庆贺。

小娃娃吃得胖嘟嘟，母亲给孙子起名叫王国城，孩子小名叫成成。

母亲解释说：“国之长城，国之栋梁，卫国的干城！”母亲那代人出生于动乱年代，生长在烽火的岁月，深感国破家亡的痛苦，给孙子起名都要和国家的命运连在一起。

在卧室里，夫妻俩不停地逗小孩玩，王一民趴在床上“呜呜”叫着，吻着儿子的小鸡鸡，苏文嘉用手轻轻点儿子小鼻子：“小成成！小王国！” 儿子伸拳踢腿对着夫妻俩“咯咯”的笑。

女人都喜欢瞎联想，苏文嘉看着儿子嘴里嘟囔着：“王国亡国！儿子这名听着有点别扭啊！”

本是句玩笑话，并没有认为名字起的不好，王一民不高兴了，煞有介事地训斥道：“你这女人怎么喜欢抠字眼呢？我们庄上还有叫王党、怀国军的呢，怀国军就是怀念国民党军的意思了喽？要是在文革期间你也是文字狱的制造者！”

哎哟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苏文嘉不满地回应：“有你说得这么严重吗？我也就是开个玩笑。”王一民警告她说：“这玩笑话可不敢让咱妈听到！”

苏文嘉打他一下笑着说道：“知道你以为我傻呀！”

“我傻！我傻行了吧？”王一民头一缩点头如捣蒜……

公婆太疼爱这个孙子，给小孩换褯子喂瓶奶、洗澡安排妥妥，不让小夫妻俩操一点心。周围及厂里小姐妹都羡慕苏文嘉，让她心里美滋滋的。

王一民更是满怀信心，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去。

一个大型的火电厂，如同一个巨大的燃烧炉，每天燃烧大量的煤炭，豫东电厂蓄煤场上堆的煤像小山一样，如同一个露天煤矿。煤场的煤通过输煤皮带的传送，经磨煤机碾磨后，由排粉机送入粗粉分离器、细粉分离器等设备，进行煤粉颗粒分离，合格的煤粉和热风混合后吹进炉膛燃烧。

因输煤传送的路程很长，输煤皮带与承托它的传送托辊之间在运输过程中，上千米的长的皮带，因磨损及疲劳变形等原因经常跑偏，造成皮带的损坏和煤炭的撒落，输送带两边的煤越积越多，形成厚厚的煤粉层，刮起风来黑灰蔽日，下起雨来污水横流。

厂里不得不花费人力打扫、归拢后重新运回煤场，不但增加工人的劳动强度，而且扫煤工作现场环境卫生十分差，正式职工不愿意干，招的临时工没干几天全都跑光，被称为厂区环境卫生的死角，厂里对这块十分头疼。

王一民在检修过程中，发现皮带跑偏造成输煤散落这个问题，尽管不属于锅炉分场专业范围……

下班回家，王一民刚进自家门，妻子苏文嘉马上迎上前来，一脸兴奋的拉着丈夫的衣袖连连：“过来过来！给你商量个事儿，好事哟！”

王一民笑着打趣她：“什么事儿啊搞得神神秘秘？不会你又怀孕还是双胞胎？”

哎哟这人真是够贫的！苏文嘉打他一下：“讨厌！没个正行我说正事呢，你看到家属区大门旁贴的告示吧？就是你厂服务公司贴的招工告示，要招临时工到煤场打扫卫生。早晨和傍晚各干两个小时，月工资二百元呢，你觉着咋样？”

“哦哟你啥意思？不会想放弃铁饭碗，辞职到我们厂干临时工吧？”王一民很快皱起眉头，苏文嘉得意地回答说：“哎，还真让你说对了！”

“不中！你想都别想！”王一民断然否定。

“为什么呀？工作时间短不耽误做家务，比我现在厂子工作还多几十块钱呢，早知道你不同意我就不告诉你，这世上还有嫌钱多咬手的？”

妻子一门心思为这个家，想多挣得一些收入，这让王一民有些感动，他双手搭在妻子肩上深情地说：“我知道你对这个家是一心一意，结婚这么多年我不攒私房钱，从不跑外面跳舞喝花酒，如果那样我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这个家！”

这么好的男人哪找去？苏文嘉高兴了抱住丈夫的腰，脸贴在他胸前撒娇一般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也知道你一心想着这个家。”

“可你知道工作地的环境吗？要是来这边没干俩月就干不成你怎么办？”王一民捧着妻子的脸问，苏文嘉松开手反问：“干不成啥意思？环境怎么……？”

“纸上得来终觉浅哟，要不说凡事要躬身，你往煤场输煤带跟前一站……”

听完王一民把情况一介绍，她张大嘴惊讶地说：“哎呦妈呀怪不得待遇这么好，却没有人愿意干呢？那中听你的不干！”

王一民神秘地说：“告诉你不出俩月我把这问题解决，到时有人想干也没地儿干喽。”

“真的？太好了真有你的！”苏文嘉冲着丈夫竖起大拇指……

一个人只要对生活充满热爱，那他在工作中就会成为一个有心人，不断探讨钻研从而显示出众的创造力！王一民设想把这些经常出问题地方，做成可调控移动式托辊，根据皮带运行轨迹，及时进行调节。

在实际技改安装时，王一民和检修师傅经过商讨，在传送托辊的每个固定立柱之处，加装一个可以左右调节皮带的定位滑动槽，支撑柱每隔一段距离，就加装一个垂首限位转轴，这样保证传送皮带始终处于托辊的中心线，传输带运行平稳煤不洒落。

安装调试后，在运行过程中效果很好，问题很快解决。

这项技术改造为厂省下很大一笔钱！生产副厂长也就是魏厂长，亲自带领厂生技科人员及各分场一把手，到现场参观验证听取王一民的讲解。魏厂长还对现场人员说：“年轻人要像小王同志一样，有朝气要敢想敢干是不是？科学有险阻只怕有心人嘛，要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精神！……”

各分场领导和技术人员，见厂长如此，都纷纷点头连连称是。

在场的锅炉分场马主任，虽跟着大家嘴里喊好心里却不舒服，因各分场绩效是单独核算的，这下可好什么革新成果奖、文明先进生产单位等，全被运输分场占去，我分场人出力别的分场人坐享其成！

马主任对运输分场主任唐明辉说道：“老唐你小子别光顾着高兴，别忘了攻关技改者是我分场的人，吃水不忘挖井人，你可得心里有数哟！”

运输主任唐明辉自然心知肚明，连忙对着马主任拱手道：“老马放心有数有数，以后你分场需要分场帮忙那就一句话！全厂上下一盘棋嘛。”算是给马主任开个空头支票。

王一民主设计的这项小革新，为厂里解决了长期存在的一个难题。厂部对这次技改成果很重视，不但给予王一民通报表扬，还奖励他二百元钱，厂宣传科来分场给王一民照相，照片就贴在厂部大门口的光荣榜上，他这回可是大大的露脸。

上班时于惠敏看到光荣榜上照片，到科里马上给王一民打电话：“王一民中啊！哎呀玉照都贴在大门口宣传栏上了，你还真有点能耐以前没看出来，嗯，照片显得有点风采！”

什么叫有点能耐有点风采？以前没看出来那是你眼瞎！王一民打着哈哈：“我以前没风采吗？这意思是说我现在整容了呗？说话能别带酸味吗？”

于惠敏“哈哈”大笑，抑制不住内心喜悦说道：“小样说你胖就喘！我们还是不是朋友？这像也照了名利也有了，你说今晚上怎么办吧？”

意思要王一民请客，王一民自然明白：“还能怎么办？晚上请客地方你选！”

……

班组以这项小革新为素材，让组员小方写了一篇表扬稿，班长拿着表扬稿找到分场马主任。

马主任晃着表扬稿满脸不高兴：“革新发明者是我锅炉分场的人，革新成果属于运输分场跟咱们不搭嘎，你们也跟着起哄，还巴巴地找我签字要钱，你说算咋回事？”

尤班长争辩道：“哎，我的马大主任话不能这么说，个人出成果厂部奖励他应该，但人出自咱分场也是我班里人，分场对班组也得有所表示！”

按惯例班组有几十块钱的伯乐奖，马主任边签字边说道：“哼！你眼里就只有那几十块钱！回去告诉他王一民，自己分场的事也要多上上心！”……

年终，王一民被厂里评为先进工作者，发个大奖状还物质奖励一个驼绒毛毯。

晚上，苏文嘉抚摸着毛毯绒面，嘴里“啧啧”称奇：“啧啧瞧瞧！这驼绒毛毯多柔软多厚实，比商店里卖的质量好多了，咱结婚时买的毛毯重量不及这一半呢。”

“这是厂里特别订购的，质量确实比商店里的好，岳父腿不好我看就送给岳父用吧。”

听丈夫的话，苏文嘉瞪大眼睛：“送……送给我爸？只有这一条啊，那成成爷爷奶奶呢？”双方都有老人毛毯只有一个，单单送给自己的父亲有点说不过去。

“说你傻你还不承认，咱住哪儿？住电厂啊冬天有暖气，你爸妈家有吗？”

确实岳父家没有暖气，苏文嘉嘴里：“哎哎，听你的！”并高兴地把毛毯收起来。

第二天，苏文嘉把毛毯送回娘家，免不了在爸妈面前吹嘘一通，引得岳父大加赞赏：“中中！一民真不错！还是俺闺女有眼力。”苏文嘉脸上有光心里喜滋滋的。

生产设备在多年运行过程中，要不断地进行设备的更新和换代，当初由于购买零部件的厂家不一样，没有统一的规格标准，慢慢地厂里一些设备的零部件，就变成了“万国”牌。设备进行检修时，因设备零部件不规范不配套，不但耽误检修时间和检修质量，也造成零部件的大量浪费，让检修人员很头疼。

王一民找到检修班同事，经过对设备认真地排查和统计，依照国家标准，制定统一的零部件型号并列成表格，实物和表格对照一目了然，给厂材料科购买材料提供了方便。

他主持做的这项工作，材料科高兴厂设备科也高兴，厂里再次发给他一个大奖状，奖励给他一只高压锅。另外，厂团委奖给王一民一套学习丛书，并发来贺词：我厂共青团员王一民同志，对工作仔细认真、一丝不苟，体现了社会主义企业职工的主人公精神！

徒弟取得成绩连续受到表彰，师父脸上自然有光，严师傅这段时间里整天笑容满面，逢人就夸：“一民这小子鬼点子不少，中中！有点成色！”

分场支部书记况学仁，亲自找王一民谈话，要他写入党申请书，积极向党组织靠拢，这下王一民对工作更有信心了……

七月流火，毒辣辣的太阳烘烤着大地，满世界都热哄哄的，厂里观赏池里的水，都被太阳照得烫手，连池水里的青蛙都停止鸣叫，钻到深水里乘凉去了。

倒是树上的知了跟着骄阳起哄，“热了！热了……”聒噪个不停让人心烦意乱。

滚筒式磨煤机设备，首径达三米多长有五六米，自重达几十吨，还不包括里面装有西十多吨的钢球，历来都是锅炉设备检修的难点，磨煤机滚筒里温度高，空气稀薄不说，还残留有一氧化碳、二氧化硫等有毒气体在里面干活的人，一会儿浑身湿透，汗水顺着鼻头和下巴不歇气往下流。

按照安全生产规定：在这种密闭空间内工作要有专门监护人，里面连续工作不得超过两个小时。

每当轮换时间一到，外面监护的人就会大喊：“哎！里面的人出来歇会儿换人了！”从磨煤机里爬出来的人，浑身上下沾满煤粉，包括人面部全是黑的，和刚升上矿井的窑工一般无二，累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眼睛的偶尔转动才能证明是个活物。

特别磨煤机内部耐磨衬板的更换，王一民和同伴们要钻到磨煤机滚筒里，用钢管、钢板、角铁等，把清钢球的工具伙焊接起来，这样把里面钢球全部清理出来，然后才能更换里面的衬板。磨煤机里的表面衬板钢材，都是锰钢材料可焊性极差，焊接十分不易有时要重复焊接，不但劳动强度大，而且浪费不少钢材料。

王一民就想：能不能在磨煤机入口处制作一个活动的，能反复使用的钢瓦环，钢瓦环正好卡住专用工具的滚筒固定起来，这样不但节省时间而且还省力、省料。

有了思路王一民趴在家卧室里的书桌上，设计画图计算数据，天气热他拿着毛巾不停地擦着汗，革新着了迷，魏厂长不是说新时代的青年，要有朝气敢想敢干嘛。

晚上吃饭时，家里人喊了他几次，他就一句话：“你们先吃我等会儿。”

苏文嘉端着一杯水进来，看他这么辛苦有点心疼地说：“厂不是有专工和技术员吗？活儿推给他们干！不管咋说设想是你提出来的，将来成功功劳照样有你一份，他们还能抹过你不成？”

王一民接过茶杯，喝一口放在桌上，若有所思地回答：“这是证明你老公实力的机会，我能半途而废吗？再说你是不知道那地儿的工作环境有多恶劣？攻关成功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呀！这就叫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懂不懂？”

话说得冠冕堂皇，苏文嘉“噢”一声转身走出去，她大概是有点懂了……

经过多天的反复修改，参考磨煤机班技术员的建议，王一民终于设计出大家满意的设计图纸，王一民把它送到分场马主任的办桌上。

马主任看过设计图纸后很高兴，他平常看王一民都是绷着脸，今天难得露出笑模样：“哎，小王啊这就对了嘛，要多关心琢磨自己分场的事，明白什么叫竞争这就是！”

王一民忙回答：“主任我明白！” 马主任拿着图纸笑眯眯的说：“哎呀，年轻人有想象力不错！中！就放这儿吧，我抽时间再看看研究研究。”

“好的！”王一民回答一声，看主任满意自然也高兴地走了。

待王一民走后，主任马上把这图纸送到生产技术科，让他们审核修改一下，尽快晒图后备料准备干，同时在分场宣布：由他亲自任组长，成立磨煤机检修设备革新攻关小组！

王一民虽然也参加攻关小组，却是以焊工而不是设计者的身份参加。

经过十多天的工具制作和现场反复试验，终于获得成功！厂里以重大革新成果上报省局。

分场革新攻关组长马主任，因是这项重大革新项目的带头人，获得省局劳动模范和电力系统标兵光荣称号，在省局乃至整个电力系统大放异彩！

革新图纸的主要设计者是王一民，又是制作的参与者，锅炉分场不少职工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见到王一民纷纷向他表示祝贺：王一民好样的！王一民你中呀！平常没看出来有一把刷子呢。

他心里自然美滋滋的，便故作谦虚地摇摇手回答：“哪里哪里？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潜意识深处，那点不安分的情结蠢蠢欲动起来。至于说上报省局和系统的立功名单没自己名字，他一时没想明白所以并不在意，送人玫瑰手留余香嘛！当然，表扬和奖励自然少不了，厂里重奖锅炉分厂！

马主任专门把王一民叫到他办公室，笑眯眯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王一民：“小王啊你这次为咱分场立了功！嗯，我很高兴！里面是奖励你的五百元钱。”

当时王一民一个月工资才二百多元，哎呀，这可是重奖这下发财了！而且是主任亲自颁发的，自己果然受到领导的赏识太好了！

“小王啊，这次革新成功上面很重视，是我们锅炉分场集体的光荣你说是吧？攻关小组每人都有奖励包括你班，当然，你的功劳是不小的，所以你的奖金最高！”

马主任首先把双方位置摆清楚！就是提醒他不要翘尾巴，自然王一民现在学聪明了：“主任说得对！没有分场支持这事儿根本干不成！”

“明白就好！坐坐！” 马主任面带微笑，语气不但热情且十分客气，想当初他和王一民发生龌蹉的事儿，就像一阵风似的早跑没影。

“谢谢！谢谢马主任！”王一民说着坐在沙发上。马主任颇显神秘的对王一民说：“你获得奖金第一这事儿，出去后不要乱说，不然我的工作也不好做哟！”

“这是自然！”王一民高兴地接过钱装进兜里，站起来告辞走了。

下班回到家里，王一民把钱拿出来交给苏文嘉，苏文嘉一看这么多钱，激动得不如何是好：“哎哟妈呀这么多钱啊！这可是我这辈子一次拿最多的钱！”

对月工资一百多元的她来说，这无疑是笔巨款，抱着钱贴近胸口连声：“哎哟，这下好儿子买奶粉不愁了，给咱爸买皮护膝的钱全有，老天掉下馅饼啊！”

王一民看妻子抱着钱的疯狂劲，不无讽刺地说道：“喔噢至于吗？瞧你那见钱眼开的样，我看你就爱钱吧？”其实他这话说得心口不一，他刚看到这钱时何尝不是这样啊？

苏文嘉瞪了丈夫一眼嘴一撅：“少来！钱我爱！人我也爱！”……

这年九月份，上级对厂领导班子进行调整，原来厂长调走，原党委书记乔龙彪留任，魏副厂长正式升为厂长。正像分场职工猜测的那样，锅炉分场马主任因获得省局劳动模范和电力系统标兵称号，幸运地晋升为生产副厂长。

后来有人对王一民说：你这个革新项目对发电厂磨煤机的检修来说，具有相当的意义，如以个人身份上报的话情况可就不一样了，不但可以申请个人专利，而且……

以至于多年后，王一民在和人谈到这事时，未免有点自嘲地说：我那时眼皮子真浅！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说出来丢人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