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流陷金锁

卯时三刻的漱芳斋浸在薄雾里，玉兰花苞垂着碎钻般的晨露。

金锁踮脚收绸缎时，蓝布衫被穿堂风掀起衣角，露出紫薇亲手绣的平安符 —— 针脚细密如星子，金线绣的 “岁岁安” 字样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忽听得青石板上骤响的皮靴声，六名内务府太监手持水火棍闯入，领头的李安达甩着拂尘，尖细嗓音刺破晨雾：“奉皇后娘娘懿旨，拿金锁！”

正在荡秋千的小燕子猛然收势，红绸带在空中划出凌厉弧线。

她绣着金线百子图的旗鞋重重砸在砖面，震落阶前几片玉兰：“凭什么抓人？金锁犯了哪门子王法？”

李安达阴笑着抖开描金卷轴，泛黄宣纸上的牡丹纹样与皇后凤冠如出一辙，墨迹未干的指印边缘模糊，显然是被强行按压的褶皱。

“私制违禁纹样，意图谋逆！” 李安达尖笑时，嘴角痦子随着法令纹颤动。

他挥袖示意，太监们如狼似虎扑上前。

紫薇脸色骤白如羊脂玉，珍珠耳坠剧烈摇晃，张开双臂将金锁护在身后：“这手印定是伪造！金锁连笔墨都不识，如何能画出此等图案？”

话音未落，桂嬷嬷己领着宫女破门而入，枯槁的手指精准探入箱底，拽出半卷金线牡丹绸缎 —— 在朝阳下刺得人眼眶生疼。

坤宁宫内，鎏金香炉吐出的龙涎香缠绕着凤纹帐幔。

皇后执起鎏金茶盏轻啜，茶汤倒映着她上扬的嘴角。

跪在青砖上的眼线额头沁汗，容嬷嬷佝偻着身子凑近，三角眼闪着毒蛇般的幽光：“那丫头被下了安神散，迷迷糊糊就按了手印。如今物证确凿，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她！”

皇后指尖划过缠枝纹茶盏，冷笑震得东珠发颤：“敢跟本宫作对？先拔掉她的左膀右臂！”

漱芳斋内乱作沸鼎。

小燕子攥着尔泰悄悄塞来的螭纹玉佩，温润玉质熨着掌心，却压不住指节暴起的青筋：“一定有蹊跷！”

她忽然抓住尔泰衣袖，杏眼闪过寒光：“册封那日，皇后身边的圆脸宫女总往夏荷池张望！”

尔泰琥珀色眼眸骤缩，转身隐入回廊阴影。

他潜入内务府库房时，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如刀，在堆积如山的卷宗间翻找证据，羊皮纸摩擦声混着粗重喘息。

永琪的枣红马踏碎晨霜，马蹄声惊起檐下白鸽。

他在城郊流民堆里寻到面黄肌瘦的小贩，掏出一锭银子：“三日前，可曾见过穿蓝布衫的姑娘在此施粥？”

小贩盯着银子猛点头，浑浊眼珠里闪着笃定：“从卯时忙到酉时，一刻都没离开！”

紫薇看着金锁就这么被带走，指甲掐进掌心才忍住眼泪。

她铺开宣纸比对笔迹，忽然瞳孔骤缩 ——“牡丹图” 的飞白笔法，竟与御书房失窃的《富贵长春图》如出一辙！

联想到皇后近日频繁出入书房，她浑身发冷，立刻差小太监去请福尔康。

后者领着重甲侍卫闯入坤宁宫偏殿时，正撞见皇后贴身宫女慌张藏匿的半截画卷。

戌时的紫禁城亮起千盏宫灯，宛如坠落人间的银河。

尔泰浑身染着霉味归来，手中采买记录边缘还留着茶渍：“绸缎是皇后宫女翠玉所领，记录被人刻意篡改过！”

话音未落，永琪己拽着小贩闯入，那人扑通跪地：“小人愿以性命担保，金锁姑娘那日确在施粥！”

坤宁宫西角门后的暗房终年不见天光，腐木梁柱上垂落蛛网，角落铜盆里的烙铁烧得通红，映得墙面斑驳的血渍愈发狰狞。

金锁被铁链吊在十字木架上，蓝布衫早己被冷汗浸透，发间紫薇送她的银簪歪歪斜斜，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说！是不是小燕子指使你私绣违禁纹样？” 容嬷嬷的铜烟杆重重砸在木架上，惊起梁间几只蛰伏的老鼠。

她三角眼闪着阴鸷的光，枯瘦的手指捏起一把粗盐，“再不招，老奴有的是法子！”

金锁咬破下唇，咸腥的血顺着嘴角流下：“你们...... 休想栽赃格格！”

话音未落，容嬷嬷猛地将盐粒按进她肩头鞭痕，粗糙的掌心碾动间，金锁疼得浑身抽搐，却死死咬住牙关，不肯发出一声哭喊。

“好个硬骨头！” 容嬷嬷扯出牛筋鞭，鞭梢缠着带倒刺的铜环，“今日便让你知道，跟皇后作对的下场！”

鞭影破空，三道血痕瞬间在金锁背上炸开，细密的血珠溅在青砖缝隙里，转眼被地面的潮气吸干。

暗房深处，皇后斜倚在虎皮椅上，慢条斯理地修剪着护甲。

听到金锁压抑的闷哼，她冷笑一声：“继续，不把幕后主使问出来，别停。”

鎏金香炉飘出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在密闭空间里凝成令人作呕的气息。

容嬷嬷狞笑一声，将烧红的烙铁举到金锁面前：“最后一次机会，招还是不招？”

火光映着她扭曲的脸，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鬼。

金锁望着烙铁的红光，恍惚间想起漱芳斋的玉兰树，想起小燕子说 “我们是一家人” 时明亮的眼睛，她拼尽最后力气，朝容嬷嬷啐了一口血沫：“做梦......”

烙铁即将落下的瞬间，暗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容嬷嬷慌忙吹灭油灯，铁链拖拽声、重物倒地声在黑暗中交织，只留下金锁昏迷前，最后一丝对生的渴望......

皇后听见众人正闯入，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你们这是干什么？私闯本宫宫殿，成何体统！”她走出暗房门外，厉声呵斥道。

福尔康上前一步，拱手道：“皇后娘娘，金锁姑娘是被冤枉的，现有诸多证据表明此事与她无关，还望娘娘放了她。”说着，便将众人找到的证据一一呈上。

皇后看着那些证据，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哼，这些证据就能证明她无罪？说不定是你们为了救她伪造的！”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皇上听闻消息赶来。

皇上仔细查看了证据，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皇后，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朕眼皮子底下栽赃！如今还准备滥用私刑吗？”

声浪震得梁间蟠龙浮雕簌簌落灰。皇后强撑着仪态，可看到铁证时，凤冠东珠跟着颤抖的指尖摇晃。

容嬷嬷刚要辩解，福尔康己甩出兵部文书：“皇后宫女三日前在内务府的出入记录，还请娘娘解释！”

小燕子冲上前：“皇阿玛！金锁是被冤枉的！”

她眼眶通红，发间银铃随着哽咽声乱颤。

乾隆望着她凌乱的鬓发，想起这几日她冒雨奔波的模样，胸中翻涌着愧疚与怒火。

他重重一拍龙案，震得朱砂笔滚落：“李安达杖责三十！涉事宫女即刻发配宁古塔！”

漱芳斋的月光漫过雕花窗棂时，紫薇和小燕子拉着金锁的手泣不成声，泪水浸透了旗装领口的金线。

金锁虚弱的笑了笑，说道：“哭什么？咱们可是要做一辈子的家人！”

廊下，尔泰将新刻的玉佩系在她腰间，玉燕栩栩如生，翅膀还缀着一滴未拭去的晨露。

更夫梆子声由远及近，惊起宫墙下的夜枭，却惊不破这方被月光温柔包裹的小小天地。

次日乾清宫内，龙案上的奏折被愤怒的帝王掀翻在地。

乾隆望着太医署呈来的金锁伤势记录，指节捏得桌案发出吱呀声响 —— 后背鞭伤二十三道，左肩深可见骨的烫伤，还有数不清的掐痕与淤青。

“皇后好大的胆子！” 他猛地起身，龙袍上的金线蟠龙随着动作张牙舞爪，“传福伦、福尔康、福尔泰即刻觐见！”

当福家父子踏入殿中时，乾隆掷出的密报在青砖上滑出长长的痕迹。

“暗房刑讯、私设公堂，皇后此举己触皇家大忌！” 他目光如炬，扫过三人震惊的面庞，“朕命尔康、尔泰即日起驻守漱芳斋，未经朕手谕，任何人不得踏入半步！”

尔泰单膝跪地，腰间玉佩撞出清越声响：“臣，定当以性命护格格周全！”

福尔康亦抱拳行礼，腰间螭纹剑泛着冷光：“臣，必不负圣恩！”

“还有！”

乾隆抓起朱砂笔，在明黄圣旨上狠狠挥毫，朱墨溅在蟠龙纹章上，“自今日起，皇后懿旨若涉漱芳斋人等，需先呈朕御览。再有擅自传令者，按谋逆论处！”

他将诏书重重拍在案头，余怒未消的眼神望向坤宁宫方向，“朕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动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