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雪夜

落地窗外飘着今冬第一场雪，沈家客厅的水晶吊灯将六角形的雪晶映成碎钻。沈知鸢踮脚调整着壁炉上方的槲寄生花环，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伯父说今年家宴在琴房举办。"慕凛霄的声音裹挟着室外带来的寒气，他手里捧着刚从温室剪来的白玫瑰，镜片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你母亲在找你试礼服。"

沈知鸢转身时，草莓发卡勾住了花环上的丝带。

慕凛霄放下花束，手指灵巧地解开纠缠的发丝。这个距离能看清他镜托内侧的仙女座刻痕——她亲手刻下的星座符号在壁炉火光中若隐若现。

"知越又溜出去了？"沈父的声音从旋转楼梯传来，他挽着沈母的手臂，两人都穿着正式的家宴礼服。慕母正在琴房门口与宋星眠的母亲寒暄，两位夫人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碰出清脆的声响。

霍野突然从偏厅探出头，蓝宝石袖扣在暗处闪着幽光："各位！重磅消息——"他压低声音，"陆家派车把陆烬送来了。"

水晶杯碰撞的声音戛然而止。沈知鸢看见母亲与慕母交换了个眼神，而慕父己经大步走向玄关。落地钟的指针恰好指向五点，窗外车灯划破暮色，在雪地上投下长长的光痕。

"他居然肯来？"宋星眠凑到沈知鸢耳边，西叶草手链凉丝丝地贴在她手腕上，"上次校庆陆夫人当众说他是——"

话音被开门声打断。陆烬站在玄关处，黑色大衣裹着单薄的身形，像道割裂雪夜的影子。

沈知越却从后面扑上来，不由分说地扯掉他的围巾："屋里热死了你还裹这么严实！"

众人这才看见陆烬锁骨处若隐若现的淤青。慕母立刻上前接过他的大衣，动作自然得仿佛这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宴。沈母轻轻碰了碰丈夫的手臂，沈父会意地举起香槟杯："孩子们都到齐了，今年跨年要不要玩点新鲜的？"

霍野的父亲突然从酒柜后冒出来，科研所的白大褂下居然套着圣诞毛衣："我带了最新研发的全息投影仪！"这位享誉国际的物理学家此刻像个炫耀新玩具的男孩，"能模拟仙女座星云。"

琴房的门在这时打开。三角钢琴上摆着沈知鸢和慕凛霄小时候的合影，陆烬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沈知越往他手里塞了杯热可可，指尖相触时，陆烬突然反手扣住他的手腕。

"你手上——"

"打球擦破点皮而己。"沈知越满不在乎地咧嘴笑，却任由陆烬用随身携带的方帕替他包扎。沈知鸢注意到那条帕子一角绣着歪歪扭扭的太阳图案，明显是沈知越的手笔。

慕凛霄调试钢琴的声音打破了微妙的氛围。当他弹奏起《冬夜变奏曲》时，沈知鸢看见陆烬垂在身侧的手指正无声地和着节拍。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颤——原来阴郁如陆烬，也会被音乐打动。

"开饭前先合张影吧。"慕父招呼着，众人向壁炉前聚集。

沈知鸢被安排站在慕凛霄身前，他的呼吸拂过她发顶时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摄影师倒数到三时，沈知越突然把陆烬拽进镜头，少年踉跄的身影在相框边缘留下模糊的轨迹。

"陆烬。"

拍完照后慕凛霄突然开口，他取下眼镜擦拭，露出那双鲜少示人的眼睛，"天文社下周有冬季观测。"

沈知鸢惊讶地看见陆烬点了点头。更令人震惊的是，当沈知越嚷嚷着要给他看新望远镜时，陆烬大衣口袋里掉出个东西——是沈知越去年弄丢的限量版球星卡。

晚宴的灯光将雪夜隔在窗外。

长桌上，霍野正和他父亲争论量子物理，宋星眠的母亲在教慕母最新的插花技法。

沈知鸢低头喝汤时，慕凛霄的袖扣轻轻擦过她的发丝。而在餐桌另一端，陆烬正不动声色地把沈知越挑出来的胡萝卜夹到自己盘里。

当新年钟声透过雪幕传来时，沈知鸢发现陆烬站在露台上。雪花落在他肩头，像星星坠入黑夜。沈知越拿着两人的外套追出去，红围巾在雪地里划出鲜艳的轨迹。

"看这个！"沈知越突然指着天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双子座流星雨正划过天鹅座。慕凛霄不知何时站到沈知鸢身后，他的手虚虚护在她腰后，像是防止她跌倒，又像是克制着拥抱的冲动。

陆烬仰头的侧脸被星光描摹，那道常年紧蹙的眉终于舒展。当最大的流星坠落时，沈知越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许愿啊！"

雪地上，两人的影子渐渐重叠。屋内的全息投影仪正在墙上投出仙女座星云，与窗外的真实星空交相辉映。沈知鸢感觉慕凛霄的手指轻轻勾住她的尾指，就像小时候第一次带她看流星时那样。

在这个被星光点亮的雪夜，连最冰冷的星辰都找到了它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