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三夜入梦

身体的疲惫如同山峦般沉重，左肋下方那片新生的印记，如同一个持续散发着冰冷与灼痛双重折磨的烙印。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清晰地传递着那份守护的代价。洛凡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目调息。舌尖下，草药酊剂的微苦凉意成了对抗这双重折磨的唯一慰藉。窗外的雨声是单调的背景音，小汐在药物作用下暂时陷入相对安稳的昏睡，但那平稳只是假象，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

陈默依旧守在门口那片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又像一座随时会倾塌的墓碑。但今夜，他的沉默似乎有了一丝不同。那双空洞的眼睛，不再仅仅锁定在小汐身上，而是时不时地、极其短暂地掠过洛凡紧捂肋下的手和他苍白如纸的脸。那目光里翻涌着白天苏青医生离开后也未曾散去的复杂情绪——一种沉重的、几乎将他压垮的愧疚感，混杂着难以置信的震撼，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期盼。洛凡肋下的剧痛和那片新浮现的印记，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麻木的外壳。

当病房的光线再次被浓稠的夜色吞噬，小汐的呼吸重新变得急促而不规则，细密的汗珠再次渗出额头，指尖开始无意识地抓挠着被单。梦魇的潮汐，再次涨起。

洛凡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疲惫如同实质，但那份沉静和决然却丝毫未减。他不需要言语，只是对着角落紧张守候的小王护士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门口阴影里的陈默。陈默的身体绷得更紧，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洛凡，然后极其沉重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说：去吧，我守着。

洛凡重新坐正，闭上双眼。意识沉入那片熟悉的冰冷与黑暗。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压力瞬间包裹而来，但有了前两夜的经验，这冲击带来的瞬间眩晕感减弱了一些。

依旧是那片墨绿色的绝望深渊。冰冷，死寂，唯有水流沉闷的轰鸣。小汐小小的身影在中央挣扎，恐惧依旧占据着她的脸庞，但洛凡清晰地看到，她的挣扎不再像最初那样完全是无意义的抓挠。她的眼睛，下意识地、不断地扫视着下方的黑暗，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寻找昨夜那束光！那片沙！

意念瞬间凝聚！比昨夜更加熟练，更加坚定！想象暖沙！想象阳光！

在意识聚焦的同一片区域，那片浑浊的海水再次翻腾！这一次，凝聚的过程似乎顺利了一丝！几十粒、上百粒闪烁着温暖金光的沙粒迅速显现、汇聚！面积比昨夜扩大了一倍，像一张小小的、散发着微光的温暖地毯，在幽暗的海底铺展开来！

金色的光束随之落下！比昨夜更加凝实、更加稳定！不再是纤细的一道，而是带着些许散射的光柱，将脸盆大小的沙地完全笼罩！温暖的光芒驱散了周围的墨绿，照亮了更大一片水域！那光芒中蕴含的暖意，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